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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有始有终的林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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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的雪夜亮的可追白天,更换过一批红蜡烛的灯笼向四面盛放光泽,管家林义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商人们陆续离开。

    零零碎碎的话语里有夸茶水点心的用心,总是微笑示人的林义嘴角弧度加深,浮现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

    冬天的寂静输给络绎不绝的商人,梅香笼罩住的天地源源不断焕发生机,仿佛能看到无数春的萌芽蕴育生长,这就是现在的承平伯府,一个本该女主人以泪洗面的地方,也是林义最后选择没有离开的地方。

    能做到管家得到多回抛来的优遇,看好承平伯府家大业大不会倒下是林义考虑后的结论,他当时也没有认为伯夫人挣扎新生,也没有认为林家的亲戚鹤立鸡群,这偌大的家没法轻易的倒,林义他这样想。

    精干的婆子在他面前停下脚步,这是伯夫人一年多里器重的管事之一松江家的,四十多岁的她白胖面庞细眼睛,带着大宅院里不受风霜的滋润,个头不高让她堆着笑容扬脸:“义管家请到夫人那里,开赏钱呢。”

    “三天结束再给倒也省力,夫人为何今晚就结算一回?”

    林义知道自己明知故问,去年有赖伯夫人伶俐过人,第一次商会受殿下恩惠与她无关,第二次商会冷冷清清她没有气馁,再开商会不计人数高低,又有一次的商会拿出数件古董各有典故,惊的全城商人瞪出眼珠子。

    今年伯夫人有备而来,商人们有备而来,周大贝的光彩还是无人能挡,哪怕傅五爷在杂货商行财雄势厚,也认可三十万车的货物不可小觑,这不是南兴商会最大的单批次、少批次货物,可成就承平伯府的商会的地位再次上涨。

    松江家的回话:“夫人说今晚进项的好,大家辛苦了,管家当在第一位,这不请您去拿赏银。”

    管事的仅次管家,松江家的笑容满面,发自内心的暖似能挡得住天地所有的寒。

    林义在前,松江家的在后,离开厨房十几步,厨房里低声的谈话反更清晰,在风雪的作用下传到这一男一女的耳朵里。

    “义管家说好处不能独得,让厨房里的轮流出门送吃喝,我今晚得到五十两,经商的人好生大方,这个年啊要比往年都富裕的过呢,”

    后面是一片的附和声。

    林义和松江家的头也不回的走到雪中。

    临睡以前,承平伯夫人和秦氏猜了会儿哑谜,女眷们前来公推她为首,按规矩按礼仪没错,庞夫人齐氏和周夫人杨氏出声嘲讽就只能个人所为,鬼夹在殷勤里,看着整件事情都有鬼。

    “管它呢,反正我不会说话,也不会当家,行礼我会,磕头也成,我站在前头就当个空架子。”伯夫人还是笑了笑。

    秦氏犹豫一下,五十六岁的年纪,老妾理当安然的养老,可是伯夫人年青离不开她,秦氏的心慢慢的火热,她带着向往:“王妃的年纪和夫人相差的不远,她初来乍到的诸事不熟,如果你们谈的来,家里岂不是更上一层。”

    伯夫人的心头也滚烫了一下,就像有颗火种忽然诞生,但是守寡不出门,及出身贫寒这些还是诟病,火种重新变得沉寂,睡下来以后,她翻来覆去的想,更上一层么?如果能这样谢天谢地。

    脑海里过滤她手中的珠宝,承平伯留下来的全是念想,还是她得到的文家古董可以自由处置并且价值出众,已经准备好的丰厚礼单再添两样,三天商会结束后收入高昂,市卖的新式样珠宝再添两件。

    向殿下的尊重转嫁到王妃那里,这理所应当。

    ......

    一夜的大雪染的天地仿佛盐矿,白的看不到任何异色,西咸王城外的监狱大门“咣当”一响,走出的商认宝衣衫单薄,左手提着一块更为褴褛的东西,一块瓦当。

    出自现晋王府、前洪王府的这块是商认宝抱在怀里不松手,而抓他入狱的人也不认得,就任由老人抱着这破烂在狱里度日。

    “天冷了的啊,”商认宝自言自语。

    他不觉得冷,蹒跚雪中的身躯瘦却挺着,一步一步的往前挪去。

    他去哪里呢?

    在狱里一年先开始无人送饭几乎饿死,文听雨的儿子文家大爷丢了家产暴跳如雷,几回想要他的命,狱卒都觉得还是积德的好,商认宝最难的时候总有救济。

    后来就有人指名送饭,城外的野店送来,问是谁他们也不知道,只知道每天一钵饭,一钵汤,支撑着商认宝的性命直到今天。

    他熬到出狱了,他不知道自己对于鲁王没有油水,商认宝向着官道走去,他沿着官道走几十里就能进城,送饭的兴许是东家,出狱也许是东家打点,东家在鲁王殿下面前说得上话,为什么不早救自己也不露面,他气自己丢了文家的古董吧?

    还好有这块瓦当,这是东家喜欢的,这块瓦当也是商认宝丢古董的见证。

    最早有个外地人跑来传话,说东家文听雨被抓到晋王府,他是知心兄弟冒死见面,带出一句话来,让商认宝把古董挪动一下。

    这话要是说的慎密周到,商认宝也许一眼识破,偏偏没头没脑的就一句:“文老东家说把古董收到仓库里。”

    为文听雨做掌柜的几十年,文家大爷不争气以后,商认宝是唯一受文听雨信任的,商认宝想来想去以前没交待过有个仓库,这话其实暗示他把古董找个隐秘的仓库存放,直到东家回来。

    商认宝匆忙把古董收拾装箱,出城以后没走多远,有人拿着这块瓦当来见:“文老东家让我送来,说这是信物,说商掌柜的要是明白他前面的话让古董上路,我就他说的路告诉你,如果你还是没明白,我还得跑到城里让你赶紧装箱,成啊,按我说的走。”

    商认宝深信不疑。

    瓦当是古董不假,瓦当的价格在炒作的朝代也不会暴富,只有嗜好瓦当的文听雨才当个眼珠子看,为瓦当不惜帮着鲁王谋算晋王府。

    当场鉴赏瓦当,赞赏几声这个古物,商认宝让车队改道,一直走到......埋伏圈里。

    后来鲁王大怒,文家大爷也大怒,趁机把宅院、商铺变卖的文家大爷索性住到青楼,老鸨挑唆又妓者们出主意,所有的怒火让商认宝承担,忠厚的商认宝也觉得应该这样,他手里只剩下瓦当,所以抱着瓦当不松手,他面上结疤过留下浅浅白印的伤就由此而来,这是东家的心爱之物,也是他唯一持有的古董,他不能再丢这一件。

    瓦当。

    全为了你,东家被晋王抓捕,我老商丢了信誉。

    老人茫茫然想着,在雪地里茫茫然的走着......官道两边的行道树高大粗壮,披着雪衣站立的人等候已久,雪从头到脚罩住他,看着像堆白雪。

    “老商,商掌柜的......”

    风呼啸着空旷的天地,表示它才是真正的主人,商认宝听不到,顶风的身影渐渐佝偻,继续往前走去。

    牛皮靴子出现在眼前,沾雪的衣角厚实的垂落,商认宝打个寒噤,对比之下他感觉到寒冷,老人一旦有这样的意识,发现风雪像无数的刀剑扑面扎来。

    他支起空手的那个手臂,“哧拉”,风的摆动下裹着衣袖离开,一年多没有换洗的衣裳失去韧性已久,在此时暴露出它脆弱的本性,露出的地方是老人肮脏肌肤,热水、沐浴、火盆这样的字眼出现在商认宝的脑海里,他迫切的需要回到城里得到这些,哆嗦着问道:“你是谁,怎么挡我的道路?”

    “商掌柜的,咱们是熟悉的啊。”对面那个人说着话解下外衣,把厚实的棉雪衣围紧商认宝,温暖让商认宝精力恢复,混浊的眼神辨认之下,他哦哦连声:“是你啊。”

    “文听雨早在去年死了,商老掌柜的,有个朋友托我带句话,牢狱之灾你多原谅,祸起平地他也无法,这有一千两银子你拿去,好好的过日子吧。”

    对方想的周到,一小卷银票和一小把碎银铜板塞到商认宝的怀里,棉雪衣让这骤然的冷没有冻住胸膛,那颗跳动而火热的心猛的燃烧,商认宝在弄懂话意后,他变得狰狞:“是你,是你们!”

    左手握紧雪衣领口,右手是块瓦当,怒火只能从眼睛里出来、从鼻子出来、从咬牙切齿的嘴唇出来,商认宝腾不出手打对方,所以也忘记打起来实力悬殊。

    他大步流星向着王城走去,他甚至忘记对方要阻止的话轻易就能办到,这忽然到来的力气让他走的飞快,地面的滑助长速度,他奇迹般的没有摔跤,就这样一路滑行而去,后面的人无奈的耸耸肩头:“这老头,真是撞到南墙也不回头。”

    半天后的风雪更疾,王城三十里铺的农庄子里,老孙倒出热酒送到刚进门的人手里:“这么说,老商是不死就不死心?”

    “按你说的,我交银子给他,如果他执意告状我就不跟,我老婆在城门那里跟着他直到衙门,你知道吗?这老头子敲的登闻鼓,”刚才给银子的人端着热酒苦笑。

    “后来呢?”

    “后来他又被抓起来,按你说的,我老婆跟着他认认他去哪里就出城,换成我小舅子跟着,我的早饭铺子门被砸开,翻个底朝天,细软在我老婆身上,我们就来投奔你,亏嘛吃的不大,只是不明白老孙你为什么这样做?”

    给银子的人一口饮干酒,放下来啧巴嘴唇:“文家的古董不知去向,去年全西咸传开,忽然你铺子关门,忽然你不知去向,忽然你铺子被抄,嘿嘿,比抄我的早点铺子可干净多,我就猜到和你有关,好吧,你发财不带上兄弟,兄弟金盆洗手那天就决定做个安分良民,我不怪你,为什么你又回来照顾商认宝,现在拿你的安家银子我挺不忍的,你在外面钱够用吗?”

    他们中间的桌面上,摆放着一小堆的银票。

    老孙推动银票:“这钱不是我出,两千银子安家费用,商认宝不告,这钱也是你的,我也会劝你离开。”

    “嘿嘿,我不眼红,你告诉我挣了多少?文家的古董有没有百万?”送银子的笑着收钱。

    “八十万两。”

    “这么多?”送银子的人惊呼,又笑问:“你得几成?我记得你丢下的铺面被鲁王府以五千两卖出。”

    “去年房价涨了,有这么多?”老孙拧着下巴嘀咕一句,再回答送银子的问话,出一根手指晃动:“我得一成。”

    “这么多?”送银子的又惊呼,再又笑了:“难怪你房子商铺全不要了。”

    “我得一成,不出任何使用上的钱,另外还有几个朋友一起分,他们说商认宝冤枉,所以愿意照顾他,给老商的钱是他们出,给你的钱也是他们出,死心眼子要认死理的,咱们也没办法,”

    老孙提起酒壶:“你再吃两杯就离开吧,寻个好地方重新安家。”

    “成。”

    片刻后,老孙送出门外,送银子的看看不远处先行一步的妻子和小舅子,抱拳道:“再也不见。”

    “再也不见。”

    送银子的转身冲入风雪,又回过头:“老孙,”

    “哎。”

    “我的早点铺子不值二百两。”

    “我知道。”

    “你这朋友们实在大方,安排后事也妥当,以后有话计喊上我,我安置下来,在你能找到的地方想法给你留个话。”

    “咦,你不是金盆洗手?”

    “哎,洗不干净吧,这不,你叫我出山,我又干上了。”

    “再也不见。”

    “再也不见。”

    目送行人远去,老孙喃喃着回到房里:“林鹏真讨厌,做坏事还考虑后事,好吧,这又多花两千,商认宝这个认死理的,文听雨死了,文家大爷去年败光家产被老鸨撵出来,上个月乞讨刚冻死,林鹏真讨厌,还让我给他一副薄棺材,好心他当驴肝肺,现在谁还管他商认宝。我重操旧业是强盗,不是大善人。”

    他收拾行李也就离开,嘴里骂着林鹏直到包袱打齐,忽然想道:“林鹏是报仇,所以他要安排文家后事,他的仇人只有文听雨。我呢,我是个强盗,收银子就办事的强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