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吧,”崔祯道,“跟着顺天府衙门仔细地查,最好将当年的郎中找到。”
问清楚郎中有没有将姚清有孕的事禀告给张氏,就能推测出张氏从一开始就知晓此事。
妾室有孕,张氏至少要禀告给母亲,她故意隐瞒就是有别的打算。
王菁退出去,书房里静寂无声,崔祯站在窗前,心中如同风雨欲来之前般阴郁。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处置林寺真和母亲时是因为与北疆安稳息息相关,他没有犹豫,如今处置张氏,关乎几条人命,他身为一家之主决不能再有任何袒护和隐瞒。
可张氏那些话还是落入他心中。
张氏对他很上心,他们成亲第一年新岁,他多吃了一碗七宝羹,张氏就记住了,变着花样的给他熬羹汤,还特意从福建请了厨娘。
他在书房处置公函,她不知该不该唤他歇息,带着丫鬟在主屋和书房中间走来走去。
张氏小产还是因为听说他受伤的消息,等他被送回京城之后,张氏在床前侍奉太过劳累,这才埋下了小产的祸根。
内宅争端出人命的事不少,也许有人就此压了下去,过,我的孩儿会夭折都是周氏鬼魂作祟,母亲可亲眼见过那鬼魂?怎么确定就是周氏?”
林太夫人几乎不假思索:“自然见过,我睡觉时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瞧见那散着头发,穿着白色衣裙的女鬼在我床边,等我喊出声时,那女鬼就不见了踪迹,后来我去道观请了位真人来做道场,那真人说得很清楚,女鬼就是心怀怨恨的周氏,道长会尽量帮忙镇压,要不是周氏闹得愈来愈厉害,我也不会带着道士去太原挪坟。”
崔祯接着道:“张氏也见过周氏的鬼魂?”
“见过,”林太夫人道,“要不说那周氏只缠着我与张氏呢,张氏见过好几次,在宅子里闹出很大动静。”
崔祯道:“其他妾室呢?”
林太夫人对这些事倒是十分清楚:“除了孙姨娘那桩事外,也有几个妾室和下人见过模模糊糊的影子,有个胆小的丫头,见到那女鬼在院子里飞来飞去,连声音都没发出来就吓得晕厥了。”
崔祯敛目道:“母亲从太原府回来之后,可还见过这些?”
林太夫人摇摇头:“将崔家闹成这般模样,想必那周氏也……”说到这里,她不禁停下来。
林太夫人再次抬头看向崔祯:“你怀疑这些是有人故意为之?那张氏与外人串通在骗我?”所以她落得这个结果都是因为那张氏。
林太夫人一下子挺直了脊背:“我要去问问她。”
崔祯道:“母亲放心,真的是张氏我会查个清楚。”
如同被人浇了一盆冷水,林太夫人皱起眉头,若非想要看张氏笑话,她现在就会将崔祯撵走。
崔祯道:“母亲没仔细和我说过,如何看上了张家这门亲?”
林太夫人略微思量道:“周氏死了之后,我去道观里求符箓,想着要为家宅冲冲晦气,刚好遇到张氏也去上香,我瞧着张氏知书达礼,相貌生得也可人,就与她说了两句话,知晓张氏从广州来,父亲在布政使司任职,就请张氏和她母亲来家中坐坐。”
“张氏也算个伶俐里,也不知道怎么看出我喜欢羊脂玉,做了一条镶嵌了羊脂玉的抹额给我,说话也与我投缘,那时正值太后娘娘千秋,外命妇都要送些礼物去慈宁宫,我让人绣了贺寿图,拿出来给张家女眷看时,张氏眼尖看出一处绣错的地方,张氏没有声张,私下里悄悄告诉了我,还将那处修补好了,我对张氏就更为满意,动了结亲了心思。
你给了周氏一个名分,在外人看来就是鳏夫,再娶妻只能做继室,张家宽宏大量没有介意,我自然就更加高兴。”
崔祯听到这里再次发问:“送去宫中的礼物,绣娘技艺再高超也及不上官办,但也要精心做好,母亲定然请了极为厉害的绣娘,为何还会出这样的差错?”
林太夫人皱眉:“谁知晓,我可是请的锦氏绣坊的当家绣娘,谁知道弄成那般模样,若没有这一出我大约还看不上张氏,说到底也是你妻命不好,先是那不知羞耻的周氏,然后又……”
崔祯打断林太夫人:“母亲不要再骂周氏,周氏被牵累的太多。”
崔祯话音刚落外面就有管事敲门:“顺天府的人来了。”
崔祯向林太夫人躬身行礼:“母亲安歇吧!”
林太夫人很想出去看看张氏的惨状,没想到儿子还不准她离开这院子,不禁怨怼起来。
“我到底是白养了你,事到如今还关着你母亲。”
林太夫人怨愤不平。
崔祯听着林太夫人的骂声,心中没有半点波澜。
走出屋子感觉到阵阵寒风扑在他身上,他吩咐王菁:“去锦氏绣坊,将当年的绣娘叫过来。”
王菁点头离开。
崔祯看着薛老通判带着冯安平等人进了前院,张家现在也该得到消息了,不知道魏元谌和那坊间人能否探出些消息。
崔祯正要抬步向前走,就听林太夫人喊出声:“听说你有个庶子流落在外?不能将他带进崔家,谁知他到底是不是崔家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