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弑神殿建立之初,事情实在多得很,赶巧最近北疆诸事繁忙,几方势力蠢蠢欲动,兄长脱不开身,只能回去看一阵子,于是丢下一番“你长大了需要好好磨练磨练”之类的说辞,直接甩下弑神殿的所有事务,大摇大摆地回北疆去了。
实则,我只是个临时被兄长拉过来充数的罢了,就连护法的名头也是随便叫着玩儿的,根本就没有打算在这弑神殿立下什么功绩来。我十分怀疑,兄长就是自己懒,不想管事,所以故意趁机丢给我。
虽然我也不是不想帮他,可弑神殿是个江湖宗派,且正处于发展最快的时候,万事开头难,如今的许多决断都是要为以后打基础的,哪怕是一个小小的纰漏,可到了后面,便会发展成无法挽救的缺憾,我对这些事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怎么可能处理的好?
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信件和折子,我觉得自己这条小命多半要交待在这儿了。
一旁伺候的属下提醒道:“护法大人,您还是快些处理吧,这些都是急件,需要立刻批复给他们处理的,若是尊上在,这会儿都已经处理完,开始实施了。”
“……”
这谁能和他比啊!兄长自小文韬武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处理起这些事当然是轻而易举,可我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而已啊……
那属下根本就不让我有逃避的机会,若我不看,他便捧着那些折子追着我到处跑,一边追还一边念叨,说是让我为弑神殿将来想一想,为那些弟子们想一想,我烦不胜烦,最终……还是屈服了。
好不容易看了一半,门口走进来两个捧着一摞册子的人,朝我行礼道:“护法大人,这是新招收的弟子名册,请您过目。”
我不解:“新招收的弟子收了便收了,为何名册还要我看?不过是一堆名字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这……”那两个属下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意外和为难,却都默契地闭着嘴巴不肯开口。
我头疼道:“别打哑谜,有什么事直说就是了,这么吞吞吐吐的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们。”
“护法说笑了。”
其中一人躬身行了一礼,小心翼翼地道:“这招收弟子的名册可不只是登记了名字而已,还记载了他们的生平事迹、家世过往、性格人品,以及比试时的表现,每一次这些名册都会由尊上亲自过目,然后甄选出适合担任领队的人,再加以训练。
而且,我们如今势头虽盛,但根基不稳,在别人眼里就是块肥肉,多的是人惦记,尊上每次都能慧眼如炬地选出各家的探子,然后暗中除去,所以您看……”
我觉得有些可笑,“这意思就是,我得按着这些册子,分出那些有领袖才能的、能干有前途的和那些心怀鬼胎的人了?你当我是什么,查户籍的司户吗?还一个个的看一眼就知根知底,真是可笑。”
兄长明知我做不来这些,却非要丢下弑神殿这么大个担子给我,分明是故意为难我!
“可是护法,”那两个属下跪在地上,恭声道:“尊上吩咐了,近两个月,殿内大小事宜处理与他在时无异,但所有的事情都交由您来做主,这新弟子择选可是大事,您可千万不能因为一时与尊上赌气,便置之不理啊!
如今我们开设了那么多堂口,正是需要培养新弟子的时候,只要这一批弟子训练出来,便能极大地分担弟兄们手头上的事务,以便我们在半夏城站稳脚跟,手底下的势力也能抓得更稳,所以,旁的事都可以搁置,唯独这件事是重中之重,可千万不能耽搁!”
“唉,行了行了行了。”我撑着额头,无奈道:“我真的是怕了你们了,把册子放在这里,两个时辰后来取便是。”
我还就不信了,兄长能做好的事,我就做不好了,他不过长我两岁,又能比我强到哪里去,哼。
可事实上我实在是高估了自己,翻开那个册子以后,我便傻眼了,那上面写着的确实有名字,也有他们的生平事迹,可这怎么能够一眼看出他到底适不适合当一个领头人?又怎么区分出他是不是别人派来卧底的暗桩呢?
我有些后悔方才夸下海口,让他们两个时辰后来取了。
想了想,我朝一旁伺候的属下道:“前几份的弟子名单还留着么?”
属下道:“回护法,都还留着。”
我点点头,仿佛看到了希望,“那你快去把那些册子都拿过来,我先过一遍看看。”
“是。”
不一会儿,他便捧来了一摞名册,这案上的折子立刻堆积如山,都快比我高了。
“护法请看。”属下做了个请的姿势,说的话却让我想打人,“护法方才可是答应了两个时辰内批阅完的,还请您快一些。”
我咬了咬牙,扯出个十分礼貌的笑容来:“……好。”
兄长遴选出来的名单上清楚地标注了哪些是被人安插的探子,哪些适合做什么,然后分派到他们擅长的领域,我细细校对了一遍如今弑神殿所有在职弟子的名字和职位,发现大部分人都被他看得挺准,与弟子入选名册上的批注大差不差,委实是厉害。
我归纳出了一些大致的规则,然后细细分辨名册上面有用的信息是哪些,一一把可疑的人先挑出来,然后让他们派人核验一番,再根据名册上记载的那些人擅长的本事把他们归纳到不同的分阁中。
两个时辰过去了,我才好不容易完成了一半,那两个属下也不催我,就笔直笔直地站在我身边,看着我看名册。
正在我快被他们逼疯时,一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高声喊道:“护法,不好了,冥天盟派人来砸我们的堂口了!”
我一听,把笔杆一丢,怒道:“什么,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来人,跟我去教训教训他们,什么冥天盟,居然也敢欺负到我们头上来。”真是干得漂亮,简直就是我的大救星啊,来得如此及时!
“护法大人。”那个一直监督我批阅折子的属下朝前走了几步,一板一眼道:“您还有要事要处理,这种小事怎么能劳烦您去处理?自有其他人会管的。”
“不,不用!”我连忙抬手制止了他们接下来的话,道:“我身为弑神殿护法,如今弑神殿有难,自然应该身先士卒,怎么能袖手傍观呢?来人,召集人马,跟我前去支援弟兄们!”
说完,我立刻越过那个属下,朝外走去。身后传来他焦急的声音:“护法,可是您还有很多折子没处理啊!”
嘁!好不容易给我找到开溜的机会了,我又不傻,还给你在那乖乖地看折子?
听他这么说,我脚下走得更快了。
被我顺手提溜出来的一个属下战战兢兢地问道:“护法,咱们真要去给那个堂口撑场子吗?眉大人说得没错,冥天盟整天就是小打小闹,弑神殿里能去处理这点事的人多的是,何需您亲自出马?还是看折子要紧。
如果您实在不放心,我亲自带人前往还不成吗?那些事可是大事,跟弑神殿的未来有直接关系,若处理不当的话,真尊上回来要责怪我们的。”
我伸手揪住他的衣领,直接将人拖走,“行了,你也别劝了,他是兄长派来盯着我处理政务的,多说两句也就罢了,怎么连你也这么多话?让你叫的弟兄们都叫过来了么?”
他点头:“叫了,都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这可都是上一批才训练出来的弟子,比不得老人功夫好,护法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不必,就是新人才需要磨练,要多给他们机会,不然他们永远不知道自己和别人的差距有多大。走吧!”我意气风发地扛着自己的青霜剑,朝大门口走去。
弑神殿大门前,那百来个弟子已经列好队等着了。见着我们过来,便立刻抱拳行礼,“参见护法!”
我点点头,翻身上马,道:“这次冥天盟的人上门挑衅,我们一定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你们都是新弟子,待会儿行事都小心些,一般踹人家堂口这种事,带头上门的都有些本事,这柿子,还是要挑软的捏,大伙儿可都明白了?”
想必是第一次有机会出门真正跟人动手,这群人一个个的都十分亢奋,“是!全听护法吩咐!”
“护法放心,咱们虽然比不得那些高手,但是群架我们还是会打的,大不了,我们几个人聚在一起揍一个呗!”
“就是,我们绝不给您丢脸!”
“行了行了,一个个心浮气躁的,都是半桶水,连我都打不过,还想去出什么风头?”
方才被我拉出来的那属下见他们一个个闹哄哄的,忍不住喝道:“也就是护法大人肯带你们这帮鸡崽子出去,再不好好训练,以后轮到自己出去办事了,就都给我等着吃瓜落吧!”
被他这么一喊,那群人果然安分下来,即使有个别不满的,也屈服在了他的淫威之下。
“看不出来,你还挺厉害啊。”我低头看了他一眼,“你是干嘛的?叫什么名字?”
他朝我抱了抱拳,不卑不亢道:“属下赵泉拾,现任新弟子武教一职,教的正是这批人。”
“武教?”我了然一笑,“难怪他们那么怕你。行,走吧,去晚了别人该以为我们是怕了。”
“是。”赵泉拾领命,立刻让那些人整了队,小跑着跟在我后面。
后面几个不老实的家伙,边跑还边在拿着赵泉拾开玩笑:“赵头,您怎么不骑马呀?”
这一起了个头,一群人就开始管不住嘴了,纷纷调侃起赵泉拾来:“咱们这一群新丁,没资格骑马也就算了,怎么您这也没马呢?听说您的骑术可是几个武教里最好的,本来还想着今日开开眼,唉,没想到啊赵头!”
“赵头,您老胳膊老腿,跑得动吗还?实在不行跟我们说一声,我们扛你啊!”
……
见他们变着花样嘲笑赵泉拾,但赵泉拾都没理会,我道:“你跟他们感情不错?”
“回护法,还行。这些都是怀着一腔热血进弑神殿打拼的年轻人,好好培养,前途无量,属下也就难免对他们尽心些。”
我似笑非笑:“咱们做得这些事可不是什么让人称颂百年的好事,你如此费心地教他们,就不怕把人教成材了,日后成了江湖上臭名昭著的恶人,毁了你的名誉?”
就我对兄长的了解,他可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要他创立个什么正经宗门,教化百姓,造福一方那是不可能的,别看弑神殿现在还能得剑宗玄宗几个百年宗门一句好话,只怕不久以后,这弑神殿就会变成下一个冥天盟,受万人唾弃。
赵泉拾道:“护法说笑了,什么名誉不名誉的,他们是弑神殿的人,自然是一切听凭尊主吩咐,不管将来弑神殿是什么样子,能为尊主效力都是他们的福分。更何况,这江湖险恶,是非黑白,又岂是那么容易说得清楚的?”
若只听他前面那些话,我或许会真的以为他是个尽职尽责的前辈、上司,可这番话说出来,却是彻底暴露了他的野心。
赵泉拾在乎的,其实并不是那些新弟子的安危和前途,而是自己的利益。他算得上是这群愣头青的“恩师”,不管以后这群人里是不是有人能爬到比他更高的位置,也或多或少都会给他几分薄面,又或者,会直接成为他最忠心的拥护者。这一招,可谓是深谋远虑,走得精彩。
我轻笑一声,“你既然看得通透,能有这番见解,只怕心中的目标也不止于此吧?”
赵泉拾也不隐瞒,“是,属下进入弑神殿,为的便是权势,如今这武教一职,自然是不够的。既然护法身边如今没有贴身的人,不如,便给属下一个机会,如何?”
虽然他们不知道我和兄长的关系,但就兄长此次把大权交于我手便能看出,我的权利跟其他几位被外派的护法相比,还是要强很多的。所以,他会攀附我,也不是很让人惊讶的事。
我悠然道:“也不是我不给你这个机会,只是你知道我这个人吧,比较随性,没什么上进心,连交到我手上的权利我都不想要,你跟着我,还不如跟着俞宣沉,他可比我有手腕多了。”
赵泉拾轻笑:“护法年少,心性未定,能有这种想法很正常,这其中的道理和权势的滋味,总有一日,护法会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