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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一切已处理妥当了。”阿娆从殿外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鲜血淋漓的人头,恭敬跪在我跟前。
我睨她一眼,“都杀光了?”
“是。”阿娆低声答道,举起手里的人头,鲜血就着她细白的手指滴在地上,开出朵朵红花。
我俯身将阿娆扶起,接过那颗还温热着,方才正滴了一路血点子的人头细看。
端正了瞧,是个上了年岁的婆子,蜡黄的脸上沟壑纵横,此时染了血,不免有些狰狞。
我仔细摸了摸鬓边和鼻尖,确认没有易容的手段,不禁轻叹一声,复交还给阿娆,
“拿去吧,待给宫主看后与尸体合着厚葬了,毕竟是与我相处过这许多年的人,不能苛待了。”
“是。”阿娆接过,转身交给了旁人,却道,“少主,宫主已在朝阳殿等着了。”
“净了手就去,怎敢让宫主久等。”
我走到架子边,用泡了花瓣的水洗手。盆里鲜红饱满的花瓣恰似我身上一袭红色烟罗衫,夺目耀眼,火似的艳。
因搓的仔细,花瓣随着我的动作起起伏伏,几道红色在清水里荡漾着散去。
“阿娆你瞧,我这手今日是不是好看了许多?”洗毕,我将沾着水的手对着殿外直直照进来的阳光,问阿娆。
初春的阳光穿过水珠,透过指缝,带着天地华光钻进我的眼里,却给不了我任何暖意。
水慢慢沿着我的手臂蔓延到肘部。
“少主的手哪一日都好看,只是今日之后,会更好看。”
阿娆已净了手,递上来一方软帕,替我拭干了手臂上的水珠,“先去朝阳殿吧。”
我低眉浅笑,“是,你说得对。”
擦干手,我便领着三五人去朝阳殿,阿娆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带身上腥味的衣裳来不及换,味道很重,于是我偏头叮嘱她,
“阿娆,下回来见母亲可要换好衣裳,我怕母亲不喜欢这味道。”
“是,少主。”阿娆声音低沉,“再不会有这般味道了。”
我点点头,继续走。
朝阳殿离我的夕落阁有些远,我们走得慢,好一会儿才到。
“少主。”殿门口的侍从见了我,忙跪下行礼,只是殿门两侧围了两队黑色劲装的死士,见了我依旧纹丝不动。
我有些不大喜欢,便止了步子转头问阿娆,“他们怎么还在这里?”
“少主放心,待少主从朝阳殿出来时,他们定然不在这儿了。”阿娆抬手示意我进去,“都是宫主的旧人,总是难使得动。”
“既是旧人,便把位置腾出来给新人吧。”
我看了一眼那些人,他们如同死人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浑身的杀伐之气却浓郁得很,
“死士总是只听主子的话,还是死人好。”
我跨入殿内,阿娆和几个属下跟着我进来,脚步却放得轻,只听见我鬓间一支步摇上珠玉碰撞的声音。
殿内十分安静,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女儿香。
进了内殿,一幅半人高的兰石图屏风横在正中,屏风后桌案一个窈窕的身影此刻正在焚香。
“母亲还是这么好兴致。”
我越过屏风,从桌案上的铜香炉边拿了一枚香丸放在鼻尖嗅了嗅,清淡的香味令人心情愈发愉悦。
面前这人正是这炎华宫的宫主华陌,也是我的母亲——至于是不是亲生的,我也不知道。
她一身黑色阔袖长袍,上面用朱红的绣线精细的纹了火凤,头发漆黑如瀑,发间簪了几支红玉簪子,脑后垂了两根同色的缎带,妆容精致,一如过去的许多年一样庄重严肃。
“没你这般好兴致,今日怎得了空来看我。”华陌抬抬手示意我坐下,桌案对面已放了另一方软垫。
我依言坐下,轻声回道,“最近琐事繁多,这不是忙完便赶着来见母亲了?”
华陌浅笑,指着之前我闻的那枚香丸,“你觉得我这香如何?”
“很好闻,只是母亲素来喜欢檀香,今日怎的调起了沉香?”我故作好奇,一脸天真地偏头看她。
“沉香又名女儿香,香气浓烈如刀,刻入骨髓,最能让人清神醒气。”华陌笑容渐冷,“不知你以为如何?”
我不懂香,只是觉得味道不难闻,于是附议道,“确然。”
“对了,我新得了一支凤羽珠钗,十分漂亮,可惜是新奇玩意儿,我上了年纪,戴它却是不衬,你来的巧,我拿与你瞧瞧。”
华陌忽转了话头,将桌案上一个小木匣子打开,里面果是一支凤羽珠钗,她伸手拿了出来,朝我鬓间比划,“你戴上,肯定好看。”
我垂眸,乖巧地侧了头,好让她能簪在我头上。
华陌伸手正要与我簪上,眼里杀意骤现,手腕翻动,簪子直直朝我脖颈间刺来。
“哼。”
我反手扣住她的手腕,眯着眼睛笑道,“母亲这是作甚?”
“华幽,你隐忍了这么多年,到底是我轻看了你!”
华陌计谋失败,也不再于我虚与委蛇,恶狠狠道,“我今日定让你死无全尸!”
“母亲还以为自己是当初那个雷厉风行的炎华宫宫主么?”
我将她的手狠狠甩开,看着她狼狈地摔在桌案上,笑的轻快,“如今的你,不过是个失了武功,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罢了。”
“哈哈哈……”华陌抬袖遮面大笑不止,好不容易才收了笑意,神色悲戚:“华幽,我自认没有亏待过你,你为何要叛我?”
“未有亏待。华幽也不曾背弃母亲,华幽只是念及母亲操劳,想为母亲分忧。”我坐直了身子,脸上依旧挂着浅笑。
华陌闻言,冷笑不已,似乎是在嘲讽我的不自量力:“华幽,你想还坐上宫主的位置?你做梦!就凭你这几个人,也想在我的炎华宫篡位!”
“您放心,往后您还是这炎华宫的宫主,不会有人跟你抢。”
我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摆,笑的温雅,“华幽只是,想为母亲分忧。”
“我炎华宫上下忠心于我,”华陌挣扎着站起来,素来精致的面容此刻狰狞可怖,指着我道,“你不会得逞的!”
“是吗?”
我从袖口拿出一方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手,低着眉眼并不看她,“阿娆,今天可是母亲生辰,献给母亲的东西呢?”
阿娆得了命令,这才带着那几个属下近前来,其中一人手里碰了个木制托盘,上面的东西遮了红布,看不真切。
“母亲自己掀开,还是华幽帮您?”
我擦完手,看着华陌脸色渐渐灰败,素来强硬的她此刻仿佛失了生机,如同一尊木偶。
“阿娆。”
她越是这样,我就越开心,于是我让阿娆替她掀开。
红布落地,露出托盘上的东西,正是之前阿娆给我看过了的人头。那人头的主人名唤故知,是母亲的心腹,也是跟随了母亲一辈子的旧人。
“故知?”
华陌微微愣住,似是没想到早上还同自己说话的人此刻已成了这般模样。
“故知……”华陌身子开始发抖,我看见她稳住身子,几乎跪在地上地去捧那颗因为失血而如同蜡像一般的头颅,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华幽,你这贱人!”
“母亲谬赞。”
我看她疯魔似的朝我吼叫,垂了长睫,低眉笑道,“如今连故知姑姑都不在了,您可怎么办?靠着门口那几个炎卫跟我斗吗?”
“不……”
华陌似是不敢相信自己所有的势力土崩瓦解,她瞪着猩红的眼睛对我嘶吼,像一只垂死挣扎的野兽朝我扑来:
“不可能!不可能!华幽,我统领炎华宫数十载,岂是你能抗衡的!这不可能!”
阿娆站在我身边,冷着脸一脚将她踹开。
“母亲大人节哀,往后余生还长,华幽还想让您看着华幽坐上武林至尊的位子呢,您可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呀,哈哈哈……”
我听见自己肆意猖狂的笑声在朝阳宫响起,宣泄出十数年的苦痛和屈辱。
出了朝阳殿,两边的死士已经不见了,地上残留着一些腥红的颜色。
门口两列绛紫衣袍的人见了我齐齐跪下,恭敬道,“参见少主。”
我与阿娆并肩而行,穿过纵队,望着天边蔚蓝的颜色叹了口气,“又是一年春来,阿娆,如今,我能陪你去放风筝了。”
“是啊。”
我听见阿娆低声答我,声音里带了如释重负的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