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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悬案

    于邛伏在地面,一字一顿答道:

    “今日早晨,衙役宁大哥亲自带来的消息。”

    此时县令差遣过来的衙役头子宁业也到了,他低眉顺眼走到沈墨下首,低声道:“此事确实是在下前去通报。”    沈墨眉梢一挑,轻轻哦了一声,语气上扬。

    宁业见此接着道:“将军不知,近半个月来,县衙里一直收到盗尸案的报案,此贼狡猾,每每盗掘完毕便将毁去线索,且行为毫无规律,哪怕数日蹲守也没抓到他一根头发。”

    相比于拥有地皮的大世家,平头百姓鲜有陵园,大都随意挑选些适宜的风水,葬在后山公共墓地,可这些地方人多冗杂,管理不易所以相对松散,才使得盗尸案不断发生却难以侦破。

    宁业心知此事危害虽不及伤人害命的大案,但始终让县令陈昌头疼不已,掘人坟墓向来都是大忌,往往引人唾骂,更遑论此人还盗走他人尸骨。

    此案一直悬而不决,以至已经有过谣言传出,说曲县有鬼怪出没,专门吃人尸体,吸人骨髓。    此话虽然荒谬,却居然有人相信,不但如此,昨日甚至还有人提出请身为镇军大将军的亲自出马,借一身沙场煞气镇压邪祟。

    不过包括宁业在内的县衙公干都认定此事应当是人为。

    同时他们也不认为此事是姜大夫所为,毕竟姜大夫之前一直都有不在场证明,再加上他德高望重、悬壶济世,实在不像是罪犯。

    所以宁业向县令请命协助沈墨破案,希望能查清真相。

    “将军若有差遣,在下万死不辞。”宁业斩钉截铁道。    “衙头辛苦了,接下来还望你多多配合。”沈墨朝他点了点头,转向旁边的徐班:“留下几人分别看管于邛和姜荣,你随我去后山公葬场。”

    徐班瞧见沈墨微微曲起的食指敲了敲佩剑剑柄,立刻了然,转身同军士耳语道:

    “将两人分开,盯紧,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一一记下来,就是喝了水,喝的什么,喝了几口,喝的快慢都要记下,像以前查细作那样,明白?”

    通过监管观察对方的反应,也是判定一个人是否撒谎,是否隐瞒的方法之一,这几名士兵都生得高大魁梧,面目凶悍,若一直被这样的人盯着,肯定会有所反应的,就看会如何反应了。

    整个后山都是曲县的公葬地,很大,但比乱葬岗要好很多,只是没隔几步便会出现粗糙打磨的石头墓碑,稀稀拉拉的,有两三个凑一堆的,也有一大群拼在一起的和孤零零落在后面的。有的墓碑刻着名字,有的的刻字却已经被风沙磨损,只剩下浅浅印记,可叹时光的匆匆无情。    宁业一边带着沈墨等人查探最近被盗掘的墓地,一边回答着徐班提的问题。

    “衙头想必对两人都很熟悉?”

    宁业知晓这是要梳理案情,所以回答的很详细。

    沈墨在旁边听着,逐渐整理出事件经过。

    于邛乃是一名镖师,会些拳脚但年纪较轻未闯出名声,所以仍没成家,他父亲早逝,家中只有母亲一人,家底也不厚,不过听闻性子认真勤勉,在旁人看来终有出头之日。    姜大夫姜荣,父亲两年前过世,子承父业,继承了父亲的一手医术,一直在曲县行医,有时还会散财施粥救济百姓,颇有贤名。

    而昨日于邛刚刚走镖回来,由于走镖时间较长,再加上陈县令将事情捂的紧,所以对县城中发生的盗尸案并不太了解,所以早晨刚被衙役通知没多久,就发生了刚才的一幕。

    盗尸案的第一个案件发生在二十六天前,家属上山扫墓时发现的,一开始并未受到太多关注,到了后来,几乎每三天就有一具尸体被盗掘,被盗的坟墓被人为挖开,案犯撬开棺钉以后,将尸体带走放在某处,又把陪葬物品都规规矩矩都放回原位,最后毁掉周围的脚印和痕迹。

    后山太大,衙役数量有限,即使知道作案时间是每三天一次,却不知道准确时辰也难以围堵。

    而且这个案犯对被偷盗的尸体似乎没有什么要求,不论男女,也不论何时入葬半点陪葬钱财都不要,简直毫无规律可言,这种行为落在被盗者家属眼中就像是恶鬼一样以食尸为趣,而且饥不择食——但县衙官府的人大都不这么认为。

    如今被盗尸体已有八具,但此人的谨慎实在让衙门的人难以蹲守。

    沈墨在于父墓前停下脚步。

    眼前这是最新的一起案件,他蹲了下来,仔细观察着现场周围的景色,从地面用手挖出散落封土,过来半晌又才站起来。

    此时忽然有个衙役匆匆忙忙赶过来,像要说话,触及衙头眼神不由自主地憋了回去。

    “公差直说便是。”沈墨转头看了一眼衙头。

    衙头想了想也附和道可以。

    衙役松了口气道:“大人们,又出一样的案子了,但这次被盗走的是姜大夫父亲的墓。”

    宁业吸了一口气,思索道:“这样看来,姜大夫基本上没什么嫌疑了。”

    这毕竟是个连环案,而且通常来说没人会无故挖自家墓地。

    沈墨眯着眼睛,忽然道:

    “请公差带路,我们前去看看。”

    姜父的墓地在阴坡上,旁边还有一条纤细的溪流,应当是化雪后流淌下来的。

    沈墨在被盗掘的墓地旁边蹲下来,伸手捏起一小撮泥土。潮湿的泥土结成小块儿,黏性很强,很容易粘在衣服上。

    他站了起来,目光落在墓碑前面的粗糙小香炉上。

    里头的香已经燃尽了,只有三根香签留在香灰里。

    就在这些被盗的墓地旁边,衙役漏看了一件事,那就是所有被盗墓地的墓碑前面,放着的香炉里,至少都有三根香签。

    有的三根,有的六根,或者有的香签倒下了,因为数量不一所以似乎并不起眼,但每个香炉里至少都有三根签。

    原因其实非常简单,沈墨想起当年同父母、妹妹一起祭祖的场景。

    燃香三驻,三叩九拜,贡果撒钱。

    那正是祭拜之人所上的三炷香。

    盗走尸体的人给每座墓地都上了三炷香,既然要偷盗尸体他原本不必这么恭敬,除非心中有愧想要弥补。

    沈墨站起来,目光落在前来报信的衙役身上,微微一笑。

    不是说每三天丢失一具尸体么?那么为什么这次提前了一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