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白马尖。
一艘方舟停在渡口。云梯接岸,乘客们陆陆续续下船。
一个青年背着包袱,下了方舟,消失在渡口人群中。
方舟顶,一个背着三尺竹棍的姑娘正瞧着青年远去。
姑娘身边站着两个汉子和一个女子。
那女子疑惑道,"三娘,真不追了?”
姑娘正是蔡三娘。闻言,蔡三娘露出一排皓齿,"人家不领情,追有什么用。”
女子见三娘低垂着眸子,神色忧郁,埋怨道,"这张青紫也真是,要不是你拦着,我早就让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姑娘愣愣发笑。立起身,姑娘上下切了切双手,"走!回我大周!”
那两汉子没什么话。听到三娘说要走,其中一个汉子道:"三娘,这小子年纪轻轻就有神游境的修为,为何穿的这般寒酸?!”
蔡三娘扬起长长的睫毛,"人都走了,想这些有甚用?!还不如回去好好喝一场!我走这么远,我爹估计都担心我嘞。”
姑娘说起自己的爹,其他三人纷纷点头,"是该早些回去了。就当那小子没福气娶咋三娘!”
姑娘呵呵一笑,心里却不知道为何,拨凉拨凉。
这边。
张青紫下了方舟,在白马尖内买了匹马。
若张青紫想到清湖山,飞过去便是。只是少年第一次出门,想走慢些,多看看这天下。
出了白马尖,青年骑马一路飞驰。按舆图所载,要到清湖山还需一些时日。
路上群山峻岭,青年眼里青翠灿烂。大宋不像南周,这里可多的是崇山峻岭!
张青紫到建平城时,正值正午。青年牵着马,进了城。
城内,各个饭店人满为患。
青年走在路上,左看看,右看看,颇为好奇。街上常有女子,见着张青紫,皆好奇,这么一个漂亮公子哥,怎穿成这样,独自逛街?!
张青紫振了振自己简陋的衣衫,心中满意。
路过一处朱楼,青年停了下来,站在街边。
一个老头儿被几个女子"请”了出来。
那老头儿气愤不已,"大爷我有的是钱,凭什么不让我进?!”
那几个女子打扮妖娆。其中一个女子微微皱起香粉小脸,"大爷,你都这么大把岁数了,我们也怕你上床后就下不来了啊!
”
那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面容通红,"大爷我金枪不倒!岂会如你想得那般狼狈!”
但不管老头儿怎么说,那几个女子硬是不让老头儿进。
老头儿气得不行。
周围人渐渐聚拢。老头儿面子有些放不下,长吐一口粗气,不甘离去。
几个女子看着老头儿远去,咯咯直笑,"老色鬼,逛了几十年了,还想逛一辈子?!”
见老头儿未再回头,几个女子回去。留了一个女子,在门口招呼客人。
张青紫了然,正打算继续走。
结果,一个青年上了楼。
守在楼口的姑娘见了,赶紧妩媚一笑,行礼,"公子,这边请。”
那青年面色一红,指着楼口杏花榜,"我爷爷让我在这上面写首诗,这是钱。”
青年将早就准备好的一颗紫花钱递给姑娘。
姑娘一惊,接过钱。
这杏花榜的用途很简单:若是有哪个公子看上花楼某个姑娘了,就在榜上写首诗,将自己喜欢姑娘的名字嵌在其中。若被写的姑娘同意了,就可让公子赎走。赎走时,还得当场作一首。
青年写完,匆匆离去。
青年写得龙飞凤舞,姑娘看了半天,不认识字。张青紫一直在一旁倾听,见姑娘样子,赶紧上前。
那姑娘见了张青紫,眼睛瞬间瞪大,半天合不上眼。
张青紫笑着用手晃了晃姑娘眼睛。
等姑娘回过神来,张青紫笑着行礼道,"姑娘,我来为你读这诗可好?”
那姑娘闻言,红了脸。虽不知这位公子为何帮自己,姑娘还是红着脸回礼,"公子请。”
张青紫看了两遍诗,咳嗽了一声:
"云如曾笑秋风下,偶有春波过两崖。鸳鸯比心非比翼,可不挂酒忘繁华。”
姑娘不解。张青紫笑盈盈。
张青紫走后,姑娘叫来了一个老太婆。
那老太婆看了杏花榜上的诗句,心中一震。
半天,老太婆咳嗽一声,"阿云,将这诗擦了!”
姑娘不解,"可是,阿婆,我们收了人家的钱了呀!”
老太婆四下望着街道,拂袖回去,"我们店没有叫云如的姑娘!”
姑娘一惊。
张青紫早就离开。
看见一家饭店,青年一笑,"还是酒菜实在!走,先吃饱再说!”
……
南周风正书院。
一个青年立在书院门前,有些恍惚。
进进出出的学生老师们,见着青年,皆是惊奇。这青年,生得好生妖娆!
来到书院登记处,青年将聘书递了上去。
那登记员接过聘书,又打量了一眼青年,笑意盈盈,"你稍等。我这就叫人带你进去。”
说罢,那人催动了一块符玉。
半柱香不到,一个女子前来,带着青年进了书院。
路上,女子与青年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同学,你家住何处?”
青年语气柔和,"家主朱仙城龙鳞镇。”
"可否婚配?!”
见女子咯咯笑意,青年赶紧道,"家境贫寒,尚未婚配。”
"喔。”女子瞥了眼青年容貌,略微有些失望。
到了一片竹林小筑,女子笑道,"你就住这里。”
青年点头,"姑娘可否带我在书院转转?”
见姑娘相貌,青年微微红脸,补了句,"我第一次出远门。”
姑娘一双丹凤眼直勾勾盯着青年,绕了绕头,"竟是个傻小子!走吧走吧!”
两人又在书院转悠。
书院也有练武台和比武台。
姑娘先带着青年去练武台,"你叫什么名字?我告诉你啊,学生大都爱在练武台。那里可热闹了,我先带你去那里!”
说起练武台,姑娘颇有些激动,还挥了挥粉白拳头。
青年嗯了一声,四处打量,眼神清澈,"我姓龙,正月初一出生,所以叫龙初一。”
姑娘瞥了眼青年,发现青年正偏头打量着一些路过的女学生。
姑娘有些气愤,"你怎么不问我名字?!”
龙初一闻言,转过头看着姑娘,有些错愕,"我没事问你名字作甚?!”
姑娘脸色一黑,自知自找苦吃,遂不语。
到了练武台,人渐渐多起来。
姑娘看着几个练武台上,双眼放光,"你看你看,这些就是你以后的同学!”
龙初一环视了一圈台下看热闹的同学,又看了眼台上,点了点头,"不错。”
四周有不少姑娘。龙初一长得高,生得又好,惹来不少目光。
龙初一瞥见几个青年走向自己,挑了挑眉,对身边姑娘道,"姑娘,我们再去其他地方看看如何?”
姑娘抬头看着青年,"你不喜欢这里?我们才刚来啊!”
龙初一正想说。一个青年的声音就传来,"那位高个同学!”
三个风度翩翩的青年来到龙初一面前。
其中一人行礼道,"敢问兄台是否是新生?在下孟伯钰,愿与兄台切磋一二。”
姑娘闻言,对孟伯钰笑道,"孟师兄,你这不是为难龙师弟嘛。”
"这位兄台姓龙?!”孟伯钰恍然。
龙初一回礼,"晚学龙初一。”
顿了顿,龙初一补了句,"虽是晚学,若论战力,打压师兄倒是绰绰有余。”
周围早就围了一群学生。龙初一话音一落,众人顿时哗然。
那孟伯钰咂了咂舌,"想不到龙兄初来乍到,口气倒不小。那我也不好以师兄师弟相称。可,我与龙兄战上一战,可否?”
姑娘在一旁悄悄拉了拉青年刚买的长衫。龙初一只是瞥了姑娘一眼。
看着孟伯钰,龙初一抬起右手,反掌伸出两根手指,淡淡道,"不必上台,孟兄如能扳倒我这两根手指,便算你赢。”
龙初一站得笔直。人群倒抽冷气,一阵唏嘘。这龙初一也太狠了!孟师兄扳倒了,也就只是扳倒了两根手指。孟师兄要扳不倒,以后还如何见人?!
孟伯钰脸色微微有些难堪。思略半饷,孟伯钰行礼,"在下冒昧,改日拜访龙兄。”
龙初一淡扫蛾眉。众人见得,特别是女学生,双眼都快看直了。
一些学生心里嘀咕,这龙初一不是找事儿吗!
龙初一没理会众人,看向姑娘,"这下可以走了吧,我还想去看看藏书楼。”
姑娘盯着龙初一的脸,刚刚惊出了一身汗,半饷才道,"走啊,怎么不走。”
两人正要走,一个壮汉叫住了两人。
龙初一皱眉。转过身,青年看见一个壮汉走来。
那壮汉只是道,"你很拽?!”
龙初一没回答,问了一个莫民奇妙的问题,"你怎么不去武师堂?要在书院待着?”
那壮汉愠怒,"见到师兄,连些礼数都不懂?!”
龙初一正要说话,一个青年横插一脚,瞬间来到两人中间。
那壮汉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脚踹飞出去。
龙初一挑眉。
那人收回腿,转过身,对龙初一笑着行礼道,"此人即将退学,老兄不必介意。我风正书院还是很好的!”
龙初一打量一番青年,行礼道,"多谢。”
说罢,龙初一和姑娘离去。
青年见龙初一对自己不感兴趣,咧嘴一笑。
这家伙,是挺拽哈!
……
大宋京城。
京城之上,寒云列阵。一声鸡鸣,清晨时分,下起了今年第一场雪。
约莫到了下午,雪还在下。地上房屋上,都积了厚厚一层。京城巷陌,多有年轻儿女上街打闹。
黄昏时候,一辆马车停在了皇宫门口。
车上人从容下来。
护卫看见了,纷纷行礼,"公主晚好。”
下车人正是宜阳公主杨青。微微颔首,杨青独自进宫,步履仪态,已合人间规矩。
自从杨青来到京城,每隔两天,便会到皇宫拜访皇后段氏以及皇帝杨正。京城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这么久了,朝内文武官员,也都多多少少承认了这个宜阳公主。
后宫内。
皇帝正在处理公文,杨含谏在一旁辅助。以往,都是丞相郭廉辅助的。
一个宫女恭敬在门外行礼道,"陛下,太子,宜阳公主求见。”
皇帝抬起头,放下笔,高兴道,"快快让公主进来。”
杨含谏在一旁翻看奏章,未说话。
须臾,杨青进殿。
瞥了眼杨含谏,杨青对皇帝行礼,"父皇。”
杨正也不拐弯抹角,笑着道,"可是有事,青儿?”
杨青点头,将早已备好的奏章递出。
皇帝身边的护卫上前,将奏章递到龙案上放好。
杨正接过,打开看了半天。
杨含谏看了眼杨青,低头继续看自己的奏章。
半饷,杨正抬头,打量杨青一番,"你在京城,确是无事可做。只是你初览兵书,可知用兵之道?”
杨青答道,"不知。”
杨正笑看着一头瀑布青丝的杨青,"不知无碍。我让曹冰没事辅助你,可好?”
杨青没想到皇帝答应得如此爽快,行礼道,"听父皇安排。”
杨正点头,即刻提笔写出批文,盖上印,交付杨青。
杨青接过批文,还是忍不住说出心中疑惑,"父皇如此相信青儿?”
杨正闻言,起身绕过龙案,来到杨青面前。
皇帝身姿如太子,魁梧挺拔。拍了拍杨青肩膀,皇帝难得笑道,"朕的兄长有一女儿,朕常羡慕。今日朕有女儿了,自然要好好待之。”
杨青微呆。杨含谏见皇帝起身,也跟着站了起来。
杨正把杨含谏叫过来,对其训道,"朕说了。平时对外要合礼仪,懂分寸。只是对内,你这么生疏作甚?有那么怕朕?”
杨含谏皱着眉,行礼道,"陛下想多了。儿臣只是看了太多奏章,额头发晕而已。”
杨正有些气愤,"看一天的批文就发晕?!朕小时候,连续几天几夜看批文都能忍住!你算什么?”
杨青眼神闪烁,开口道,"父皇,我哥在军营呆惯了。突然看字,有些累也正常。”
杨正看着杨含谏哼了一口气,"看看你妹妹多懂事!”
杨含谏略微一笑,"陛下说的是。”
杨青行礼告辞。
杨正回到龙椅前坐下。杨含谏微蹙着眉,也回到自己案前,眼睛肿胀。
第二天。
依旧飞雪。一个青发女子飞出京城外,立于白茫茫天地间。
雪落青丝,女子拾起一枚,蹙着眉,"今年的第一场雪,怎这般暖?这般长?”
官道上有人打斗,女子见了,拔下头上簪花,一剑斩了下去。
一双清澈眼睛看向杨青。
杨青重又插上簪子,没在意,瞬间消失在大雪纷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