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周莲花峰。
此时乌云蔽日,一场秋雨即将到来。
官道之上,一个青年骑着马,匆匆向着莲花峰赶去。
青年素衣长袍,身上背着一把长剑。
雨点猛然落下,打湿了青年及腰的长发。马儿却在雨中,越跑越欢。
到了莲花峰,青年赶紧下马,跟着人群进了仙人洞。
时已近晚,谁都没料到这场大雨。天空也没有云层,怎么说下就下了?!
进了仙人洞,青年将马卖给马商。
那马商看了着青年的马,咧嘴大笑,"少侠,赶了很长的路吧!”
马商递给青年一碗姜汤。青年推却。马商再三劝告,青年才接了汤。
青年疑惑,"老哥是如何知道我赶了很长的路?”
看着青年头发,尚且中年的马商憨憨笑道,"这有什么。你看你这马的马蹄铁,都快磨没啰。”
青年一看马脚,呵呵一笑。
卖完马。青年找了仙人洞内的管理处,买了一张去往大宋白云山的票。
方舟今日便到。
仙人洞内人海茫茫。青年到处打听,找到了一家洗浴楼。
从洗浴楼出来,青年找到一家饭铺,进了去。
饭铺内。青年找了处座位坐下。
一个小二看见青年,赶紧过来招呼道,"少侠,想吃些什么?!”
青年摸了摸衣袖内的钱袋子,略微一算,笑道,"两大碗饭,一只鸡,再来一碟牛肉,一盘葡萄。”
小二闻言,点头笑道,"少侠不喝酒?!”
青年点头。小二行礼告退。
没过多久,饭菜肉上齐。青年卷起袖子,直接开吃。
从朱仙城一直到莲花峰,青年不知道犯了多少错。
第一次露宿野外,第一次饿得发慌,第一次磨破鞋子,第一次与野兽搏杀,第一次被人说是浪荡子。
当然,青年也是第一次骑马走这么远的路,第一次独自登上山头,第一次独自看天上繁星,第一次游大江大湖,第一次提剑跨马纵山河。
盘缠不多,青年算计少了。之后又把衣服卖了,贵重的都卖了,换了一身便宜装扮。
江湖如明镜,照醒襁褓人。
青年正想间,桌子啪地一声响。
青年猛然反应过来,下意识抓住腿边的剑。
一个女子坐在青年这方桌子上,瞪着大眼。
女子一般容貌,普通身材。比起朱仙城里的姑娘,少了丽质,多了野性。
见青年盯着自己看,女子一拍桌子,怒目道,"看什么看?再看本姑娘挖了你的眼睛!”
女子声音很大。周围人纷纷看向这边。
青年咽了口口水,赶紧道,"小声点!我不看还不行吗!”
见青年如此怕惹事儿,女子笑意盈盈。
"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双手拿着一只鸡,啃了一口,瞥了眼姑娘,"我叫张青紫。”
女子憋着嘴,"真难听!”
青年有点不服,好奇道,"那你叫什么?”
女子转了转眼珠,"我呀,我名字多了去了!什么无影摘桃手,林间小飞龙,毛贼小克星,都是我。”
张青紫闻言,差点儿噎住。咽了咽喉咙,青年咧嘴笑道,"我是说你姓甚名谁!”
女子身后背着一根三尺竹棍。
闻言,女子鄙夷地看着青年,抢过一碟牛肉,淡淡道,"江湖上,岂能随便透露姓名?!”
张青紫看着女子吃肉动作,挑了挑眉。
半天,青年疑惑,"你是来蹭吃蹭喝的?!”
女子一笑,抬起一双澄澈眼眸,"对呀,才知道啊。”
张青紫瞬间瞪大眼睛,一把抢过女子怀中牛肉。
女子盯着张青紫,大叫,"你敢对本姑娘动手动脚?!”
张青紫眉头皱成一团,"是你先想占我便宜!”
两人争执间,邻桌纷纷看着两人。
一个妇人笑道,"小伙子,你也太小气了些。”
一部分人纷纷向张青紫抛来鄙夷的目光。
青年脸涨的通红。
那女子见青年如此,冷哼道,"废话少说,今天惹了我,就要给我个交代!”
青年微微蹙眉,握剑的手咯嘣直响。
女子瞧见,嗖地站起来,双臂环胸,"呦呵,这是想教训本姑娘了?!”
一个汉子看不惯,沉声吼道,"蔡三娘,你少在那欺负一个小雏!害不害臊?!”
被人说出了名字,众人纷纷喔了一声。
那蔡三娘见状,冷冷瞪了汉子一眼。
又看了看青年,蔡三娘沉声道,"小子,咋们走着瞧!”
张青紫盯着女子,又看了看四周众人,心中不知什么滋味。见到那汉子,青年抱拳,以示感谢。
汉子给了个眼神。
那蔡三娘说罢,就匆匆走了。
青年挑了挑眉,不顾众人目光,自顾自接着吃。
到了晚上,青年匆匆赶往冰河渡口上船。
上船前,张青紫瞥了眼身后人海。等到看清一个女子后,青年眉头微挑。
不再迟疑,青年上了方舟。
这方舟赶往大宋的白马尖,至少得半个多月。张青紫有的是时间和那蔡三娘周旋。
况且,那蔡三娘也不一定会坐方舟。
……
北燕奉天书院。
此时清晨,一群学生围着一个院子,指指点点。
院子不大不小。一个长衫年轻人从屋内走出,见到众人围观,颇为高兴。
一个学生好奇问道,"颜夫子,这就是你割地为棋,布置的天下险峻?!”
颜斶微笑,"眼光不错!”
众学生顿时沸腾。
"颜夫子,你为何将我大燕画的这般小?!”
"对啊,颜夫子,为何那宋国竟占着天下半壁江山?”
"怎么没有南周?!”
"不知道。咦,大宋东边的是什么?还有西边?”
"颜夫子,请问这是何意?!”
颜斶正要解释,一个护卫赶了来。
从人群中挤出,护卫对颜斶行礼道,"颜先生,书主叫你。”
颜斶怔了怔,歉意看了眼四周学生,"颜斶稍后便回。”
护卫带着颜斶离去。
众学生没有散去,反而跟着颜斶与护卫。
到了书主办公处。
颜斶进去。学生们立在房间外。
屋内。
见着一个老头儿正愁眉苦脸地看着一份批文,颜斶行礼,"书主,找颜斶何事?”
书主抬头,见着颜斶,赶紧起身道,"来来来,坐着说。”
两人就坐。书主亲自为颜斶倒上一杯茶。
颜斶看着书主脸色,疑惑道,"书主若有事,但说无妨。”
书主勉强一笑,"你在院子里割地为棋,布天下局势,我们这些老夫子都很喜欢。”
颜斶喝了一口茶,附和一笑,"天下如此大,岂是一个小院子容得下的?!”
书主闻言,咧嘴一笑,"你在那些学生心里,可了不得!比我们这些老夫子强多啰。”
颜斶眼神微微聚集,惭愧道,"颜斶不会说恭维话。”
书主哈哈大笑。
笑过,书主将一封批文交给颜斶,"丞相派人送来的,你自己看看吧。”
颜斶好奇,接过批文,打开看了一遍。
见颜斶神色平静,书主暗自松了口气,正想安慰几句。
颜斶抬头疑惑道,"按丞相所言,我得尽快前往边境上任。只是,今天要给学生讲的课?”
书主闻言,笑道,"这不碍事,我重新安排一个夫子便是。”
颜斶喔了一声,起身行礼笑道,"既然如此,颜斶就告退了。”
书主赶紧扶起颜斶,略微思索,"小颜啊,在那边若有什么难处,给老夫写信便是。丞相之命,老夫实难违背。”
颜斶不置一词,一笑了之。
书主将颜斶送到门口。
见门外围着一群焦急的学生,颜斶揣着批文,微微有些恍神。
挺了挺腰杆,颜斶笑盈盈走进人群中,"大家先回教室准备上课呀!怎么,聚在这里想群殴书主?!”
学生们闻言一笑,纷纷行礼散去。
老书主站在门口,秋风阵阵,眼睛有些湿润。
一个护卫看见了,关心问道,"书主可是有心事?”
老书主赶紧摆了摆手,摸着大肚子呵呵直笑,"我一个快要入土的老头子,能有啥心事?!无非就是想着儿媳妇儿啥时候给自己生孙子嘞!”
护卫咧开嘴角。
到了晚上,颜斶出了书院。
孟津城人山人海,颜斶一下子就扎进了人群中。
调职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不给自己弟弟说一声?!
武师堂门口。
颜斶立着等人。
没过多久,一个少年出了来,满头大汗。
见了颜斶,少年大喜,赶紧跑去一把抱住年轻人,"哥,当真是你嘞!今天怎么想起来看我?!”
见颜乐两只虎眼直勾勾盯着自己,颜斶一笑,摸了摸头,"老哥要离京赶往边境任职去了。特意来看看你。”
"啊!”颜乐大惊,"哥,你去边境干甚?!”
"边境有一封狼城。那封狼城的城主前些时候退休了。丞相让我前去顶替。”
颜乐皱紧眉头。这封狼城城主可不是什么好地方,缺水缺粮的。
"你什么时候走?”
颜斶笑道,"不急,与你说完就走。”
颜乐气急反笑,"这还不急?!”
看了眼颜斶瘪瘪的包袱,颜乐想起什么,赶紧道,"哥,你等等!”
说罢,少年飞一般冲了回去。
过了一炷香,少年又冲了回来。将一个大包袱递给颜斶,少年笑道,"接着,哥!”
颜斶接过包袱,微微皱眉。
看着颜斶模样,颜乐笑道,"我还不知道我哥什么吊样?!出门总是忘这忘那。”
颜斶哈哈大笑。
背上大包袱,颜斶从袖中掏出一本古籍,递给颜乐,"颜乐,你把这本书拿去,平时无事时多看看。”
喔了一声,颜乐接过书,没太在意。
见此,颜斶也不多解释,行礼道,"那我走了。”
颜乐回礼。颜斶转身匆匆离去。
临近黄昏,颜斶牵着一匹马出了城门,马上挂着两个包袱。
西边天空明月升起。月勾边,长庚星静静发光。
颜乐心中一紧,看了眼空旷天地,赶紧上马赶路。
城楼上,一个老头儿身穿仙鹤红袍,静静看着颜斶远去。
守城将领颇为疑惑地看向老头儿,行礼道,"丞相,颜斶此人颇有才学,丞相怎么将其调到边境去?”
老头儿正是大燕丞相赖宝。
闻言,赖老头儿捋着胡子,淡淡道,"拜官封侯需要才学,保家卫国也需要才学。两者有何不同?”
守城将领剑眉一挑,不再多言。
赖宝望着官道,蹙着白眉,"颜先生,本相所为,你意下如何?!”
京城官道上,秋风肃杀。
……
西凉定州佛窟。
自纯洁主持走后,三个小和尚颇为高兴。
为啥,再也没有师父管着了呗。慧定禅师也常在军营。
几个月来,三个小和尚,以悟言为首,已把定州城内内外外都转遍,就差上天了!
这天,三个小和尚商量着出了城。
城外天高地阔,风急石多。三个小和尚已成少年模样,在路上高歌不已。
一个身材发胖的老和尚正好也在路上,碰见了三个小和尚。
老和尚颇为疑惑,"小秃子们,你们在这路上转悠个甚?!”
三个小和尚闻言,停住唱歌,打量着老和尚。
那老和尚身材矮小肿胖,慈眉善目,脸上堆着笑。
悟念悄悄道,"大哥,二哥,这老秃子咋和咋师父一个吊样?!”
悟言眨了眨眼睛,示意两人闭嘴。悟言上前,双手合十,对老和尚行礼道,"大师,我们正在踏秋呢。”
悟念赶紧插嘴道,"大哥,啥踏秋不踏秋的?咋不就是在玩嘛。”
悟言红了脸。悟行呵呵直笑。
老和尚打量着三个小和尚,笑眯眯捋着白胡子,"巧了,贫僧也在溜达,不如与三位一起?”
悟言正要说,悟念赶紧叫嚷道,"那怎么行!你跟着我们,我们放不开嘞!”
老和尚看着悟念,佯装鄙夷,"那你们这三个小和尚不行啊,连我一个老和尚都怕!”
悟念闻言,果然气得跳脚,"我们才不怕!对不对?大哥,二哥!”
悟言摸了摸头。悟性笑着点了点头。
见老和尚还想说,悟念转了转眼珠,突然笑道,"再说了,我们在唱歌嘞!你跟得上我们的声音?我们师父都跟不上!”
老和尚咧嘴一笑,"别说,贫僧平生无所傲,唯这嗓门儿,从无敌手!”
三个小和尚闻言,勾起了斗志,龇牙咧嘴。
悟言道,"那大师给我们唱一个呗。”
老和尚哼了哼,"那我得先问你们个问题!”
悟行闻言,止了笑,悄悄对悟言和悟念说,"大哥,三弟,这老秃子行为举止咋这么想咋师父啊!”
悟念警惕地瞅了眼老和尚,点头附和,"我也觉得。”
悟言咧了咧嘴,"真要是师父,那咋不是凉凉了?!”
"那就赶紧好好表现啊。”
老和尚瞧着三个小和尚窃窃私语,笑得门牙都露出来了。
咳嗽了一声,老和尚佯装不耐烦,"商量好了没?!光阴不待人呦!”
三人看着老和尚。悟言恭敬行礼,开口道,"大师,请问。”
老和尚挑了挑眉,"问题很简单:你们有没有想过还俗?想不想?”
三人愣住,慌了神,半天不知道如何回答。
半天,老和尚笑着开口,"我只是问你们嘛,回不回答就是你们说了算。来来来,不想说咋就唱歌!”
三个小和尚垂着光脑袋,无精打采。纷纷告别老和尚,三人回了定州城内。
老和尚看着三个小和尚远去,咂了咂舌,"一点就透?!”
西凉如其名,或荒凉,或苍茫。
老和尚走到无人处,口中一念,便消失不见。
南周某处。
一个老和尚元神复位,睁开眼,气笑不已,"这帮臭小子!是该长大了!”
门外传来敲门声,"住持,城主来访,说是请我们明日在城内讲经!”
纯洁主持眼睛一亮,精神抖擞地打开门,大手一挥:
"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