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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明楚和何大钧在九风茶楼见面的时候,化了装的胡孝民就在对面的巷子里监视。临训班时,情报和行动队的学生,会有跟踪和脱梢的实习,胡孝民当时的成绩都是优异。
与钱鹤庭分开后,他就去了顺康里,一路跟着何大钧。为了不让何大钧发现,胡孝民换了三套行头。
何大钧离开九风茶楼后,胡孝民没再跟着,没过一会,陈明楚也走了出来。看到陈明楚,胡孝民终于确定了何大钧的身份,并且也知道了何大钧的主子。
“先生,要申报伐?”
胡孝民正准备走时,突然身后传来一个怯声怯气的声音。
胡孝民看了一眼正走出来的陈明楚,这才将目光投向说话之人。
既然知道陈明楚与何大钧在九风茶楼见了面,无需再跟着他们。
这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孩,蓬头垢面,背着一个装着报纸的纸袋,光着脚丫。他的眼睛天真纯洁,手里抱着铺开的一沓报纸,望着胡孝民腼腆地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上海的报社有雇报童卖报的习惯,这些人生活在最底层,生活仅能勉强渡日,距离温饱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胡孝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不起来不像施舍:“来一份吧,再给你一元钱,去买双鞋穿。”
望着胡孝民手里的钞票,报童呆住了,一元钱能解决他很多问题,可他却犹豫着。无功受禄寝食不安,不是自己的钱,用着也不安心。
胡孝民劝导着说:“拿着吧,买了鞋以后才能多卖报纸。”
看到报童,他想到了年少的自己。少年丧父后,胡孝民的生活也陷入困境,记得好几年也是打光脚。
报童朝他深深鞠了一躬,深深地看了胡孝民一眼后,才接过钱:“多谢先生。”
胡孝民转身就走了,他戴着假胡须和眉毛,还架着一副圆头眼镜,他没想让报童感恩,也不需要对方回报。
回到76号后,陈明楚马上向孙墨梓报告,木先生很有可能是内部的人。不,这个木先生,就在76号!
陈明楚急切地说:“主任,昨天晚上的行动,也是这个‘木先生’透露的。”
他现在很后悔,早就知道“木先生”的存在,却没引起重视。更没想到,这个木先生真的隐藏在76号。
如果让他发现谁是内奸,绝不手软!
孙墨梓缓缓地说:“看来军统知道了六大召开的日期,也应该知道开会的地点。”
76号负责此次“六大”的保卫,如果出一点差错,他将受到日本人的严惩。
陈明楚信誓旦旦地说:“我会全力侦破军统上海区。”
有何大钧的配合,他相信消灭军统在上海的势力指日可待。
孙墨梓摇了摇头:“不,从现在开始,我们的主要任务是做好保卫工作,确定六大顺利召开。”
陈明楚说:“新二组给了刀锋新的任务。”
孙墨梓随口问:“什么任务?”
新二组给刀锋下达新任务,至少说明军统还没怀疑刀锋。这也说明,钱鹤庭太愚笨,接连出了两次事情,却没引起足够的警惕。可以预料,不久的将来,新二组将悉数落到我手。
陈明楚说:“要求他暗杀一名至少队长级别的我方人员,初步拟定为陈培文。”
孙墨梓看了陈明楚一眼,皱着眉说:“陈培文?”
陈培文跟陈明楚一样,都是从军统过来的,大部分人都分到了一处,陈培文却在三处。新二组为何不选一处的目标?
陈明楚解释道:“刀锋提供的两次情报,都没让我们打掉新二组。就算钱鹤庭没起疑,我们也得提防。为了稳定钱鹤庭,刀锋该有所表示了。这既是新二组给他的任务,也有可能是对他的考察。”
新二组让何大钧除掉陈培文,陈明楚心里是很乐意的。倒不是因为陈培文是三处的,而是因为陈培文跟他一样,也在追求顾慧英。
孙墨梓淡淡地说:“你的意思,就算不除掉陈培文,也要装装样子。”
陈明楚欠了欠身:“主任明鉴。”
有了孙墨梓这句话,陈明楚就敢真动手,谁让三处的洪霞是赵仕君的人呢?
胡孝民这段时间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五马路的东南商业银行身上。他知道这家银行的后台老板是76号,但敢给志华纺织厂贷款的,也只有这家银行。
当然,仅靠顾慧英的关系,也不可能贷下款。
胡孝民对银行业务不熟悉,对纺织行业也不甚了解,想要让东南商业银行放款,还得从人身上下手。
胡孝民把目光,放在东南商业银行信贷科长孙任叔身上。不管东南商业银行有几个老板,管放贷业务的,还是孙任叔。只要孙任叔点了头,志华纺织厂的贷款好说话。
孙任叔三十多岁,身材微微发福,头发油光可鉴,戴着一副金边眼镜。
孙任叔有两个爱好:打牌、女人。
这两个爱好在上海可以同时实现,很多交际花在酒店长期包房,供人打牌消遣。在上海的上层圈子里,打牌如果没有交际花陪,是很没面子的。一般的饭局,都会叫局听上一曲的。
最近,孙任叔下班就会去会乐里附近的扬子饭店。心情好,下半夜会回去,心情不好,第二天直接回东南商业银行上班。
今天,孙任叔下班后,照例坐着人力车去扬子饭店。不幸的是,刚下车人还没进饭店,手里的皮包就被一个戴着帖帽,瘦得跟只猴子一样的人抢了。
孙任叔气急败坏的在后面追着:“小瘪三,知道老子是谁吗?”
皮包里装的不仅有钱,还有银行的文件,真要是丢了,他的逍遥日子也到头啦。
只是,长期养尊处优的生活,身材已经变形,让孙任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皮包越来越远,很快就要消失在视线里了。
蓦然,狂奔的打劫者被人用脚挡了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返身看了一眼,扔下皮包就跑远了。
孙任叔气喘吁吁地跑过去,看到有个年轻人正捡起自己的皮包,还拍了拍皮包上的尘土。
孙任叔看到皮包,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双手抱拳作着揖说:“多谢这位先生。”
“也就是伸一脚的事。”
这位“先生”当然是胡孝民了,想要正式认识孙任叔,总得有个“小插曲”才行。
没错,刚才抢包之人正是胡孝民花钱雇的。
此事他没惊动军统,更没让组织参与,做得也不算特别隐秘,有心人如果调查,还是能查出来的。但胡孝民并不担心,就算哪一天孙任叔知道,也不是觉得他有心机罢了。为了濒临破产的志华纺织厂,他做什么事都不算过分。
孙任叔端详着胡孝民,越看越觉得在哪见过,疑惑地说:“先生看着有些面熟……”
胡孝民也“惊诧”地说:“是吗?”
犹豫了一下,胡孝民紧蹙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你……你是孙科长?”
孙任叔也突然想了起来:“你前几天来申请过贷款吧?”
胡孝民笑吟吟地说:“真是有缘,鄙人胡孝民,志华纺织厂的。孙科长还没吃饭吧?能赏脸吗?”
孙任叔连忙说:“你帮我夺回了皮包,哪能让你请呢?走,我在扬子饭店定了酒席,一起喝一杯。”
胡孝民摇了摇头:“我去太唐突了,下次再单独请孙科长。”
“也好,今天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明天来银行找我。”
孙任叔觉得有道理,他早约好了人打牌,突然加个生人,确实不方便。
“那是谁?”
孙任叔走到扬子饭店时,门口站着一个三十来岁,带着眼镜的男子,他望着胡孝民的背影问。
“胡孝民,来银行申请贷款的。”
“胡孝民……,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
“走吧,夏秘书,早点吃完饭打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