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外边还是白雾蒙蒙的,在景铭用过早膳之后,小管家带着几个下人又来到了西苑中,说是淳王接见。
西苑的位置,在王府中是在很偏的位置,要到王爷的院子去,要走不少的路,一路很静,小管家中途就走开了,让两个下人帮他引路。
对于江殊霆的印象,已经是两年前的了,作为当今皇上的堂兄,他并不住在京城里面,除了一些重要的节日,他基本不会入京,所以他们能碰面的机会极少,也没有过什么交集,当然,一个是将军府公子,一个是世袭王爵,没有交集也正常。
不等景铭多想,淳王的院子已经到了,说是院子,其实比宫中的某些宫殿还要庞大,布局雅致,质地奢华。
门口的一个侍卫远远地瞧见他们之后,也没打招呼,转身就进院子中传话去了。
景铭表情未变,跟着两个仆人继续往里走,去的方向正是淳王的书房。
"进来。”刚到书房门口,还不待那两个仆人传话,里边就传出一道雄厚沉稳的声音。
那两个仆人朝景铭点头后,躬身退下,景铭也是笑着挑眉,推门而入。
屋中并没有其他人,想来他早就事先支走了下人……
入眼的是一个面目威严的中年男子,他毫不掩饰地将刚刚进门的景铭从上至下地细细打量了一番,而后两人目光无可避免地碰撞了一起,气氛停顿了几秒。
"景铭见过淳王。”他微微作揖,脸上一片平静,语气也是不卑不亢,低垂的双眸沉稳聪慧。
"没想到景二公子都长这么大了,果然是一表人才。”江殊霆脸上旋即绽放出一抹温和的笑意,说道。
"淳王谬赞。”景铭依旧淡淡说道,而后嘴角一勾,又道:"只是不知淳王召见我所谓何事,我如今身份有些特殊……”
身份特殊?叛贼余孽么?
江殊霆眸光一闪,目光审视地又将他打量了一遍,他但是没想到少年如此直白,直接开门见山了,他故作镇定,道:"那二公子又为何敢来见本王?”
"因为王爷的声誉四海皆知。”景铭坦然回答。
"因为本王听说叛贼余孽双双坠崖而亡……”江殊霆亦是坦言道。
说罢,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迅速划过一抹笑意。
"哈哈哈,众所周知本王爱惜人才,此番也是替二公子瞒了身份才接见的。”江殊霆笑道,眼底下却悄然划过一抹异色,难道他的野心就如此昭然若揭?
"王爷贤名著于四海,景铭不才,竟能让王爷不惜声誉,私心包庇。”景铭淡然一礼,低垂的睫毛,掩饰住了眸中的情绪,他的声音极淡,让人听不出情感,也猜不出他心中所想。
江殊霆倒是很满意他的说辞,旋即眸光一闪而过,沉声说道:
"圣上太过儿戏,骠骑将军府三代忠勇,怎会行篡谋作反之事呢?定是为奸臣所害也!奈何事发时本王不在京中,未能为其辩护一二,若哪天本王再次入京,定为将军府讨个清白!”
"多谢淳王好意,只怕会连累到淳王。”景铭抱拳,脸上露出似是被感动到了一般的神色,感激道。嘴角却扬起丝丝缕缕的嘲讽,他江殊霆只怕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吧,辩不辩护他不知道,隔岸观火唯恐不乱却是真。
"可怜圣贤多薄命,奸臣误国英雄死,皇权薄弱,奸臣当道,身为人臣却不能尽忠。唉!本王也为此心忧仲仲啊!”
江殊霆说罢,幽幽地叹了口气,再加上一脸无奈,但也瞧不出他的话里有几分真假来。
罢了,表情转而肃穆,还有几分冷意,见景铭无动于衷,他又沉声道:"奸臣不除,本王一日难度!二公子有何打算?”
尽管先前所言所行有些略显浮夸,但后面的那一问句却是极为认真的,可见,这才是他最想问的……
"铭不知,暂无打算。”
景铭低垂着头,使人看不见他眼中的神色,笑意如花绽放。
"唉,本王跟何槺情如兄弟,没想到兄弟家中却出了这般事,二公子不如就住府中一段时间,共谋大事!”江殊霆沉声说道,见少年依旧低垂着头,眉头就不由得一皱,又道:"既然本王跟何槺情如兄弟,那本王以后叫你一声贤侄可行?”
闻言,景铭终于是抬起了头来,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旋即佯装惊慌,抱拳说道:
"多谢淳王抬爱,铭惶恐!”
江殊霆这方才哈哈大笑起来,罢了罢手道:"贤侄何故如此惊慌失措,本王并非开玩笑。”
"铭受宠若惊。”景铭再度低头,沉声道:"不敢跟王爷攀关系,王爷麾下门客众多,只求王爷给铭寻得一司半职便好,不敢多求。”
他当然看得出这是江殊霆的试探,如今他无权无势无靠山,也没有展现出能让江殊霆青睐的实力,更有凶名在外,他江殊霆敢收留他已是冒险的行为,若他还不知道适可而止,恐怕当他的利用价值没有了的时候,江殊霆就会立马翻脸不认人了。
"既然二公子瞧不上本王,那此事就先行作罢了。听说二公子被安排在西苑里?是下人们不懂事,等下本王就命人将二公子带到别的院子去。”江殊霆更满意景铭的态度了,心思缜密有分寸,能被他这么用气势压迫还保持着清晰的头脑,或许真的可以用……
"不敢!西苑环境上佳,铭住那里就行了。”确实,他觉得西苑环境还不错,又偏僻安静,不然太高调了容易让人生疑。
"……”
江殊霆沉默,目光如炬般落在少年身上,他想让少年住在王府中央只是为了方便他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这少年多次推脱就有些不尊重他了啊……
"那既然如此,本王就不多强求二公子了。”江殊霆淡淡道,而后把目光落到桌子上的一个铜匝子上。
景铭顺势看去,也才注意到这个铜匝子,当江殊霆打开它的时候,他眼中划过一抹了然,里边躺的,正是当日他送给江怡忧的那枚玉佩。
"怡忧不懂事,未能识出此物,现在物归原主,二公子收好。”江殊霆将铜匝子轻轻一推到桌前,道。
"这是铭送给郡主的谢礼,感谢郡主当日的相助,怎有收回的道理?”景铭看了一眼桌上的盒子,淡笑道。
"区区举手之劳,这玉佩二公子还是收回去吧!怡忧不懂礼,二公子还不懂?”江殊霆沉声道,略有所指。
景铭挑眉,略思索了一番,旋即点头,将玉佩拿出,重新挂回了腰间。
"那铭先告退了。”
见江殊霆没了话说,景铭拱手道,在前者点头后,退了出去。
待门关上后,江殊霆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淡淡的神色逐渐转为思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