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内到京城并不是很远,未央两人快马加鞭一路疾驰,全程只有路过酒楼时才会停留一会,用完餐饮之后,必要时换下马匹,又开始马不停蹄地向南而下。
从太阳刚升起,足足一整日时间都在奔走,换了几匹马,终于赶在日落之前,看到了京城的轮廓。
太阳西移,晚霞漫天。
傍晚时分,官道上的人流都朝着一个方向,陆陆续续回到城中。
两人下马入城,经过城门盘查的士兵时,并没有如先前般遭到阻拦。只是,四皇子回到京城的消息在有心人的推澜下,却是悄然荡开。
虽然此时已经傍晚,但京城中还是热闹非凡,大街小巷,随处可见贩卖和交换物品的商贩,商品更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当然,那些摆摊的贩卖的商人,都是一些谋生的小商人,商品也是参差不齐、品质不一,如果想交易大生意、或者购买什么贵重商品,就要去西城的贸易区才行,那里大多是一些商户大家聚居的地方,跟北城相邻,也是专门为那些达官贵族服务的。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的是,西甌的京城是禹垌城,共分为五个城区,中央则为皇宫,西城为贸易区,北城为贵族房区,东城为平民房、街区,南城则为贫民,罪民区。
为了不必要的麻烦,未央并没有同弋锋一起回府,她也是留在东城,找一家客栈住了下来,等待弋锋的消息。
弋锋作为四皇子,且过了成年礼,早就可以自理府邸了,所以他并不用进宫里面去住,而且,他也不想进去……
但这往往事与愿违,他刚回府不久,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就来到了他府中,宣他进宫面圣。
意料之中。
弋锋轻笑一声,并没有理会已经急眼的大太监,慢悠悠地沐浴更衣过后,才跟着他上了马车,向城中皇宫驶去。
夕阳刚刚下山,皇宫却早已灯火通明,车轮滚过上好花岗石铺造的地面,很快就到了皇帝接见的地方,御书房。
这么晚了还在御书房,可真是个好皇帝呢……
弋锋心中冷笑一声,自己走下马车,头也不回地走进去。
西甌当今皇上,弋宏翎虽才年过五十,但两鬓已出现些许斑白,此时正坐在龙案后翻看奏章,听闻似有脚步声传来,抬头一看,眼前人正是弋锋。
弋宏翎神情微寒,继而又恍若未见,继续翻阅奏章。他一目十行,阅完了一份奏折后,略一思忖,提笔在上头书了几行批示,而后移到一旁。旁边的一太监连忙轻轻拿起,稍稍吹了吹上边的墨迹,之后就放在另一旁的一沓之上。
弋宏翎不语,弋锋更是不理,一个人静静地站在下面,连叩见皇帝的都意思都没有,氛围寂静却又暗流涌动,弄得一旁的太监都开始颤颤巍巍起来。
连续批了几份奏章之后,弋宏翎才挥手示意太监退下。
此刻房里只剩下父子两人,弋宏翎看着前面这个让他觉得最为特殊的儿子,看到他脸上那似乎永远清清淡淡的表情,心是又喜又气。
喜的是,弋锋身上的沉稳随性,云淡风轻的气质,从小便从容睿智,处事不惊,看问题也更深远全面,虽然时常会跟他顶撞,但比起其他儿子,他更感觉他们之间最为像父子。
气的是,他太羁傲不训,对凡事又漠不关心,其余皇子们要么拉帮结派,要么针锋相对,算计心计层出不穷,可唯独他只身一人,什么事都不被他放在眼里,无欲无求。
即便他是他的父皇,在这个儿子面前,很多事情他都无法左右他,在外人面前,弋锋会给他面子做做,可一旦是他们两人的冲突,弋锋绝不会因为他是皇帝而有所妥协。
弋宏翎在心里暗叹一声,他这个儿子的性格太像他年轻时候的样子了,可这并不是他喜欢的性格……
"跪下!”
弋宏翎板起严肃脸,帝王的威严尽显无疑。
扑通!
弋锋应声下跪,可背脊却是挺得直直的,丝毫没有因为弋宏翎的怒气而感到畏惧。
弋宏翎一见他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就觉得来气,黑着脸问道:"这些日子都去哪儿了?”
"游山玩水。”弋锋并没有打马虎眼,也是坦然道:"父皇放心,儿臣没有去南越国。”
明里暗里被他讽刺一番,弋宏翎面色也不是很好看,但他也知道他再如何说他,也只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而已,只能委婉点道:
"你早已过了成年礼,却如顽童般无规无矩,成何体统!”
"父皇,我成不成体统只是我自己的事。您还有其余五个儿子,个个都很优秀,让他们成体统就好,不用管我。”
弋锋淡淡道,他脸上的表情很平静,说话的声音也很平静,可是语气里,却透着不容人忽视的认真。
啪!
弋宏翎气得一拍桌子,大喝了一声:"胡闹!”
弋锋根本不受弋宏翎的怒气所影响,依旧平静,语气淡淡,又道:"父皇,您知道的,我从来不胡闹。”
"你……”弋宏翎脸色青黑,指着弋锋,怒道:"你趁早收了心!别再搞些乌七八糟的事!别给朕添乱!你是我弋家皇室的血脉,丢人的不止是你自己!”
"我就是我,我姓弋,但我并不是弋家皇室的。”弋锋抬头,目光直逼坐在龙案后的弋宏翎。
弋宏翎又气又恨,满眼怒意地瞪着他,而后者也丝毫没有畏惧,亦是对视了许久。
良久,弋宏翎收回目光,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无声地叹了口气后,一瞬间仿佛是苍老了十岁,满脸疲态。
"朕管不了你了,你以后做事不要这么执拗,以免失了皇家的礼数。还有,朕叫你来还有一件事想跟你讨论。”
"父皇请说。”弋锋淡淡道。
"朕想追封你母妃为敬庄皇后。”
闻言,弋锋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然而只一瞬便又恢复成一惯的冷漠。
"你想追封就追封吧,反正一个虚名而已,我无所谓,她应该也无所谓。”
在弋宏翎说要追封弋锋的母妃之后,弋宏翎就一直观察着他的神情变化,他果然还是如此,无论说什么都丝毫激不起他的怒意,是因为不在乎,所以认为不值得生气?所以才对他如此冷淡是吗?
弋宏翎揉揉额头,一挥手,道:"好了,下去吧!”
"儿臣告退!”
弋锋淡淡说道,站起转身就走,那种迫不及待,就好像很厌恶和他待在一起一般。
"等等……”弋宏翎又突然叫道。
"父皇还有什么事吗?”弋锋停下,转身问。
"老四,你非常像朕年轻时候的样子,而老大却像朕如今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