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灵云寺……”
景铭淡淡地道,不像询问,更像陈述。
少女闻言又是一愣,虽然不知道他话语中的意思,但她还是微笑点头,这似乎也不是多隐秘的事情。
"载我一程。”
景铭又道。
少女还未回话,她身旁的小染就已经爆发了,怒斥道:
"别蹬鼻子蹭脸!”
而后拉着少女的手,道:"小姐,别理他,从一开始奴婢就觉得他是故意接近您的!”
景铭沉默,没有反驳,少女亦是沉默。
"可以。”
良久,终是抵不过他锐利的目光,少女移开目光,面色却泰然自若,点头道。
"小姐……”
"人情世故,生死无常,世道轮回,莫忘初衷……”
其余人本还想再劝说自家小姐三思的,闻言后全都闭上了嘴。
尚未成年的女子,竟想不到如此柔弱的身躯下能有这样的胸怀,不禁让景铭又深深看了她一眼。
…………
景铭并未坐在马车内,为了避嫌,他只是向他们借了一匹马,跟在队伍的后方。
灵云寺所在的丹杉山位于江南漓洲,地处南疆之地,面临朗溪,背靠百越,寺中僧人都是来自四面各国的出家人,虽然他们的习俗不一样,但信仰却是一样。
马车足足行驶了一个时辰方来到丹杉山山脚下,只是刚刚靠近山脚,马车远远地便是听到悠扬的钟声传来。抬头看去,但见山顶那苍翠掩映处露出一幢古老的寺院,地段虽有些辟静,但山下的小道上却随处可三三两两的信徒,往山顶走去。
恰逢今日是浴佛节,山脚下的驿站早已停满了车马,人潮涌动,满目斑斓,熙熙攘攘的喧闹之音也从未停过。
少女被搀扶着缓慢踏下马车,她看了一眼热闹的场面,眼中并没有觉得惊奇的表现,想来她并不是第一次前来。
"郡主,马车由我们安顿着,您现在便可以上去了……”少女刚一下马车,早在一旁等候多时的几名士兵打扮的人上前,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后,说道。
没错,这个美丽的少女正是江南漓洲淳王府的四小姐,江怡忧郡主,是淳王府当家主母袁氏嫡出的一个女儿,加上淳王的宠爱,在府中地位极高。
少女点头,母妃前日不巧染了风寒,不便出远门,父王也是不久前带着她的两个兄长入京参加大相国寺的浴佛仪式,而她的几个姐姐弟弟们因为是庶出的,没有资格前来观看,所以今日只有她自己前来。不过,整个江南地区,都是她父王的封地,无论行到何处,在驿站驻守的士兵都授她们淳王府的命,安全自然可以得到保证。
江南淳王江殊霆是当朝新帝的堂兄,当初先帝同兄弟江云廷一起白手起家,事成之后,封其兄弟为江云廷为江南漓洲淳王,世袭王爵。
先帝对那批一起白手起家的老臣们多少是有感情的,全部加封受赏,荣华富贵,却也因此埋下了许多隐患,中央实权不稳,地方王侯逐渐势大,难以掌控。所以新帝登基后,才急着要削弱他们……
"郡主,那个人不见了……”忽然,一名侍卫匆匆走来,江怡忧闻言回头,却发现背后那匹马的马背上已空无一人。
"郡主,我们在马鞍上发现了这个。”说着,那人取出一个荷包,递给江怡忧。
她捏了捏手里的荷包,里面是一片圆形的,硬硬的东西,好像是……一块玉佩……
她就知道,他并非是寻常的叫花子,只是,他送这玉佩是什么意思,报恩吗……
她并没有立即打开荷包,只是轻轻地将它放入衣袖中,便起身爬山。
灵云寺在丹杉山顶上,马车并不能上去,所以,想要上山顶,就必须得自己步行。
江怡忧似乎也并不着急,提起长裙,一步一步攀上阶梯,向山顶走去。
僧人层层叠叠的梵唱似潮水一般将整个山顶淹没,空玄之音如清水般洗涤着游人的灵魂,使他们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
灵云寺外,庞大的广场上,无数的游人双手合十,向着大雄宝殿的方向默默的祈祷。两个巨大的香炉似守护神一般端立于广场的正中央,袅袅的青烟自香炉的顶端弥散开来,空气充斥着浓浓的佛香。那些贵妇小姐们默默排着长队,上香,献香油钱,而后闭目祈平安,方能进入殿中。
江怡忧一行人刚走到广场外,便有小和尚上前冲她们行了一礼,双手合十,轻声道:"阿弥陀佛,浴佛仪式即将开始,请施主随小僧入殿。”
以江怡忧的身份,必然不可能会去排队,灵云寺当然得重视这一点,这几年都是如此……
江怡忧点头,便跟着那个小和尚一起绕过众人,直接向殿内走去。
入得殿内,便感觉得道一股香火之气扑面而来,讼佛梵唱之声更响,佛香之味也更加浓烈。抬眼望去,但见殿内遍是衣着华服,神情肃穆的男女,也不见怪,浴佛节内殿都是有身份的人才能进入。
目光又通过人群扫向殿中央,却见殿内香花丛绕的香案上摆着一个巨大的铜盆,盆中注满了金水,水中盘坐着一个佛祖金像,双手合十,面目慈祥,雍容大度,一眼见之,令人肃然起敬。
十几个身披红色袈裟的老僧围着香案,口中诵唱着难懂的佛经。而金像的两侧则是两个道风仙骨的老僧,以瓢舀水淋在金身上。
这时香烟依旧缭绕,络绎不绝的朝拜者进入殿内,他们双手合十,举过胸、额、头,然后平扑在地上。
江怡忧接过小染手中的几柱香,缓步走到香案前插下,而后轻轻跪坐在垫子上,双手合十,闭目祈祷。
礼毕,方才那个小和尚又走了过来,说道:"施主请随小僧来。”
江怡忧起身,又跟着小和尚来到金身前,那两个仙风道骨的老僧也是起身,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
将其中的一个瓢子递给她,江怡忧也是对他们行了一礼,三人同时坐下。
一瓢金水,荣华加身,一瓢清水,洗尽铅华,如此反复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