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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敌方的一个千人队伍试图偷袭,结果未成,大部分被我们的人给擒杀了,看他们这两日一定还会有所行动,怕是会大举强攻。”
一人正在身边回禀,他倾坐在椅子上,思绪随着前方的一言一行而动,“眼下有多少人了?”
“据观察来看,昨夜又有大概几千人的队伍整装到达,前后加起来已余两万人,是我方的倍数已上,”根据所得情况禀报上来,一时声音却也像是被形势所阻,“恐怕……必然将是块儿难啃的骨头。”
决战之时,上一刻的风平浪静,下一时便会波涛汹涌,在面对无法忽视的严苛战况之前,也容不得丝毫疏忽,“取上我的兵符前往封日大营,让他们立刻安排好调兵之事。”
一声令下,听命之人马上行动了起来,“是,属下得令。”
厅中之人方才离开未久,一士兵自外面而来,人还未进门内,却是声音先入,带来的更是刻不容缓的消息。
“王爷,开战了!”
只这一句话,暂停的平静七零八落,他已从座椅上起身,径直走向了大厅正中之处,“下令将领周山带两千善攻战士上前迎战,分散冲入敌军之中混战拖延,另盾守士兵与两千弓箭手帐前待命,一定要先挫了先锋军的士气。”
“是。”
飞快跑开,向着前方而去,冲杀之声似乎已可闻听,然后所有的一切都将被调动起来,正如烈风吹过草木,无一处静止可存,往来通传之人更是方才离开,便又有一人快步而入,尽是杀场之上的每一分情形。
用兵贵精,几千战士投入敌方大军之中,纵有神勇之力,却也难逃流血殒命,他于厅中安静立着,眼前似乎可见战前一切,终于缓缓逝去的时间中静待着。
“王爷,”一人方从城上高台处下来,眼观两方拼杀之势,这时才大步进了房中,“末将请求自周将领之后带兵出战。”
并未应声,只沉默着又过了片刻,才侧首看向立于身旁的那人,“准,分领三千士兵,引得敌军经过陷阱之地,趁混乱之时直攻而上,拼死之力方有以寡敌众之勇。”
“末将领命,定不负王爷信任。”
一场战争不外乎人命搏杀,到最后谁能屹立血河残躯之上,便终有了一方胜利,没有人不想成为胜利那人,是历经多少的死亡之后方有的重生。
没有必胜之战,也没有必败之军,眼前的这一役关键在于调兵遣将上,是一举灭敌,还是事成困局,流血的战争从来没有不危险的选择,而在其后的等待中,将是最难熬的时候,战场上厮杀不断,匆匆而入的一人带来的却是一个远甚于流血杀戮的消息。
“王爷不好了!前往封将军处调兵的人被扣留了!”
“什么!”听了这话也因此一怔,只是视线紧盯着来人,听他将事情详细说了。
“带去的兵符与封将军手上的相差分毫,不能拼合,因此被当成是可能离间的外敌之人,暂且扣在了封将军大营里。”
“假的?”心中的疑惑未清,未曾想过竟会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怎么会……”
“兵符乃是调动兵马的信物,如同王爷统帅的身份,此时恐怕唯有王爷亲自前往,才可成功调兵。”厅中的人一时尽是心急如焚,战场之上交战厮杀不停,这里自是掌控全局之地,由不得慌乱继续下去。
“我若离开,这仗还打不打了!”厉声压制住了一室躁动不安,马上向着底下的一人下了令,“还不快去将保管兵符的人给我找来。”
不过片刻之间,另一人便被带来了厅中,才进了门还未站稳脚步,便直冲着中间一人跪了下去,“卑职有罪。”
也不管那人的仓惶告罪,任由他跪伏在地上,只是向他询问了关于兵符一事,“兵符一直是由你保管,这次所说兵符有假,到底是怎么回事?”
“卑职确实不知啊,那兵符自从于王府中交予手上之后,就不曾离开过卑职视线之内,卑职也从不认为这样的信物竟会有假,或者必然是极其仿真之品,乃是按原本兵符同制而成,只是刻意保有分毫之差,使之与另外半面兵符无法相合,才以之为假。”
仔细听了所说的每一句话,心中一时也有了考量,“所以你是认为,那假兵符其实就是刻意仿真而成?”
“兵符一物并非第一次经由卑职之手,卑职也都是仔细查验查过的,对此还是能有几分把握。”
小心说了所知的一切,仍旧垂首跪在那里,一时也不敢再多看多言,沉沉安静之中他还凝神想着些什么,口中却有未完的话。
“那就是在王府之时已然是假的……”话音吞没在了转时而来的异样神色里,然后取了旁边的一件云锦制的衣裳,一手抓住了中间的腰封,硬硬的一块儿东西还在那里,用力一扯便将其整个撕开了,却是有一物就这样从里面飞了出来。
“你再看看这块。”将这被藏起的兵符交到了跪地的那人手上,一时沉默只静待着一个结果。
“依卑职所见,这方兵符应是真的。”
诸人不明事情发展,一时难掩疑惑,他只是将兵符交给身边的人,冷冷吩咐了下去,“还不快命人带着兵符前去传令,今日午时以前必须要带来援兵,否则这里就只剩下废墟了。”
“是!”
急忙奔离而去,事关一军存亡,仅剩的也尽是身体里血流翻涌,身为主帅,他于是披上盔甲,取了兵器领兵而去。
远方战场一片拼杀喊打,擂鼓声声震天,一人一骥绝尘而来,将前方的消息带来了这里,眼见事态不稳,却是在传来的话中更添了些绝望。
“前方战事严峻,调兵兵符一时出了差错,恐怕暂时还等不来援兵,王爷已经亲率兵士上了战场,吩咐剩下的人严守土城,一旦兵败城破之时,就焚毁后方营帐及我军粮草补给。”
“来人!立刻安排一队士兵同我前往封将军大营!”荣斌立即着人下令,便要动身,又先向着她走了过来,“你好好呆在这里。”
留下了一句话,然后马不停蹄离开了,已是战火烽烟之时,她无论如何也都无法平静,不顾荣斌的叮嘱趁乱抢了马匹飞奔而去。
千百人的死亡不过是战场上的一时之事,而那一人的生死如今也系在了险象环生的沙场上,总以为他是尊贵无比的王爷,只有他操纵别人的生死,谁又能伤害到他,然后却是忘了,那时在熵王府邸献上一舞时,也正是他大战得胜归来,也是一场血腥拼杀之后,方才走出了生死之局。
我将一切系在你身上,希望王爷平安归来。
疾驰而来的风擦身而过,吹起衣袂翻飞,一时脑中只记得送他出征时最后说的那句话,想着平安归来的一人,并非千万里相隔的距离,却恨不得身似心去,已在那片震天的喊杀声中。
沿着通往土城大营的路上前行,不过一个时辰,便能远远望见城防与后方营帐,一直跑到接近军营的地方停了下来,却是还没下马,便被几名士兵拦住了。
“站住!干什么的?”
几人围上前来厉声询问,她便是先从马上下来,正对着眼前的几人,“我是来见王爷的,是荣斌荣爷带我来的。”
“荣爷?我怎么没见荣爷在哪儿啊,”一脸的审视,目光直直盯在脸上,也没有半点放松的意思,“去,赶紧从这里离开,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我真的是从熵王府上过来的,我要见王爷!”
没有可证明身份的凭证,要见的又是一军统帅,她心下已有些急了,不知到底该如何是好。
“别说王爷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何况此时正值两军交战,所有士兵严阵待命,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进来,快滚!”
被扬起的兵器驱逐而去,望向前方军营之地却不得入内,一时也只能牵着马走远了些,围着军营外面绕行了一段,处处都有把守的卫兵在,根本没有可趁之机,不小心走到了一处地方,竟是堆积着伤重死亡的战士尸体,一时瑟缩不安,却还是硬着头皮从一人身上扒下了件军服,穿在了自己身上。
一直暗暗在一旁留意着军营之地,想着或许有机会可以混入其中,不久便见一人驾着快马一路飞驰而来,似乎是往来传递消息的军士,眼看着那人骑马奔入了营内,她于是也心生一计。
“军情到!让!”
悄声将马牵远了些,回到了来时那条路上,跨马而上然后朝着前方飞奔直行,口中还喊着避让的口令,假意握着一块方形石头在手上,然后高高举起。
见远方这样一人前来,看守军营前的几人也自然会放松警惕,一直由她冲到了眼前,却是前面一人竖起兵器就要拦截,“这人手上的令牌是假的!拦下!”
并没有下马束手就擒的意思,马速本就很快,在其他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便已然冲了进去,只是后面的人依旧穷追不舍,然后还引来了营内驻守的士兵。
几人正堵在前方,手握着长枪正向马蹄间攻击而去,马匹被绊住然后猛地翻飞出去,拦阻的几人也跟着被打在了地上,她自然不能幸免,径直从马背上飞了下来,从地上翻滚了好远,才终于停了,只是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便立刻从地上爬起,躲开追着的人往前跑去了。
“不好了!敌军攻城了!”
一时的嘹亮喊声在营中遍传开来,所有人也都因为这传来的消息而紧绷起了精神,最后的一道防线架起,在猛烈袭来的杀意中严阵待命。
她总算躲开了追捕,然后混进了士兵之中,只见所有人都朝着土城的方向奔跑过去,也便就跟随其中,城防大门内,一众士兵正死死抵住那里,而被不断冲击晃动的门外,喊杀声音震震传来。
一直爬上了城墙高台上,战场交战的景象就在眼前,身边镇守其上的卫兵正拼死抵抗着攀爬城墙先攻的敌军,前方有敌人的弓箭飞射而来,死守的人也不时被射中身体滚落城下,她就只能拖着沉硬的军服,弯下身子小心移动着,目光却是不停地在人群之中寻找,不曾放弃。
震天的鼓声从高台上传出,激励着奋勇杀敌的战士,军临城下正是一番生死搏杀,而视线越过茫茫的一片血染之地,然后便在底下左攻右杀的一人身上停了下来,浴血而战守卫着一方之地,他就在那里。
“擒贼先擒王,合力将他们的主帅给我拿下!”
敌方将领正领着队伍一点点逼近,然后便将注意力投在了领兵的熵王身上,一番苦战至此双方皆已损失了不少将士,熵王军队损失大半,敌军虽人多势强,也并不愿见城防死守,只是消耗兵力继续拖延下去,即便这样的境况也已持续不了多久。
一排利箭纷纷对准了其中一人,几名兵士也乘机围了上来,一时众箭齐发,守卫之人拼力去挡,他周旋其中,终究还是被一箭射穿了肩膀,手上的兵刃一松险些滑落,混着手上的鲜血,却终究仍旧紧紧握着。
“……王爷!”
直立高台之上,眼见他又一次险险躲过了,还挥洒着奔涌而出的鲜血,仍在拼死交战,飞射而来的利箭未断,高台上的战鼓声音却是骤停,击鼓的一人然后便直直扑倒在了地上。
像是被这眼前的一切深深感染着,一切逃避畏缩也都全然不存在了,她便是冲到了战鼓前,声声擂响,只是目光依旧随着城下的一人而动,方寸不离。
围攻主帅的军令一出,熵王便陷更加危急之地,身边护卫的人接连被击毙,虎视眈眈的眼睛也始终环绕在周围,身前的攻杀纠缠未去,身后的一柄利剑已然对准了他的身体,然后生死交织,或许就在千钧一发之际。
“尊世炎!”
一声嘶吼像是耗尽了身体里的全部力气,万音蒸腾的沙场之地,他终于回过身来,短暂的视线触及后再分开,决战不息,紧握着手上鼓槌的人,不断吞吐着胸膛里的不平,一瞬间似乎就连心脏都要跳停了。
鼓声雷动声声震荡着,伴着战杀间的风起云涌,这样的以命相搏却不知会到何时,又还能撑过多久,时间缓缓而过,燃烧着希望,远处然后终于响起了吹动号角的声音。
奔腾而来的一支先锋队伍提枪踏马而来,她定定看着前来的军队杀入了敌军的后方,敌军一时遭逢前后夹击腹背受敌,城下危难终是得解,及时赶来的援兵之列,荣斌也正在其中,于高台上远远望着,她揪着的一颗心总算放松了些。
临危之局瞬势改变,坚守城中的最后兵力然后敞开城门杀了出去,她于是冲进了人流之中,只向着战场上的那人,回望彼此于一片狼藉之中重逢,一步步走了过去,终隔着半步之遥停了下来,时间像是就此凝滞在了周围的金戈铁马声中,在透着的不真实里缓缓伸手,轻抚上了那渐染鲜血的脸庞。
一如从前刚强冷硬的一人,将她抓进了怀里,隔着厚厚的盔甲相拥,鲜血还从伤处不断渗出,断箭残留身体里纠缠着血肉,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只将身体依靠在了她的身上,终是意识昏沉。
于一片喧腾声中寂静无语,眼泪却是滑过脸颊滚滚而落,她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刻,人生之中会与这人有了这样的一次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