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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你这家伙！！！……”
见主人遭受到了攻击，维利一大步跨上城墙，几欲从城墙上径直跳下，只求尽快回去协助。但在踏上垛口的那一刻，他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嗤笑一声之后又回过身来。
“……呵，什么火神，你就只有这点能耐吗？”
维利大跨步突上前去，瞬间就站在了敌人的跟前，想要给那名不识好歹的辛德拉人一个下马威。那家伙虽然看上去疯狂，却也的确有些令人意外的能力，在一众凡人之间会自我感觉良好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只要稍加教训，他总会意识到能力之间的差距。
这么思忖着，皇子勇猛的随从伸手攥住了对方的手腕——他尽量避免对敌人致命的部位发起攻击，以他如今的速度和力量，稍微一个疏忽就可能碾碎对方的骨头。对他来说，只要造成一些中等程度的脱臼，让敌人感到点痛苦，他很快就会跪下来求饶了。
——正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被紧紧控制在自己手中的那根手腕变成了一条黝黑发亮的蠕动之物。
“是蛇？！”
“他……变成了一条黑蛇？”
“噢，看在慈父达普刻的份上！他派自己的长子来拯救我们的自由了！”
围观的士兵止不住地惊呼，尽管那在距离那物体最近的维利看来并非如此。
——那并不是一条蛇，而是一根以莫名的力量驱动的蠕动着的铁链，由三条更细的链条绞缠而成，带着光泽的链节繁复交错，仿佛爬虫类光滑的鳞片；链条的外侧布满了细微而却锋利的钉刺，仿佛生在脊背上的刺棘，上面隐约地染着一些未干的有色不明液体。
维利立刻汗毛倒属，他知道那些很大概率是强力的毒药，制毒是辛德拉人的传统技艺之一，他们几千年前调制的药草配方至今大多仍隐藏在历史的迷雾中。若是让那些带锯齿的利刺划破手上的皮肤，他很可能立刻就会丧失战斗力。——从这种意义上来说，说是毒蛇一点也不为过。
然而，这种程度的伤害根本不足以击穿他的防御。
六边形的光流迅速从他的手心中央向外泛开，仿佛有意识地感受到了那条铁蛇的恶意。坚固的天使之手轻易地将那些钉刺和毒汁阻隔在外部，却保留住了手掌的摩擦力，使他的手能够紧紧地控制住那条险恶的毒蛇。令他惊奇的是，不知通过哪种手段，那根铁链也正像确实有生命一般地，在他的手里扭动、挣扎，并试图用自己的“尾巴”甩到他的身上，以期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没用的，‘天使之手’是无敌的。”
维利嗤笑道，这一点不正证明了自己所信奉的唯一真神早已远远超越那些异教信徒所崇拜的贫弱伪神了吗？哪怕他真是那什么火神伊卜劣德，他今天也要让他在圣三角面前跪下来。
这么想着，他猛地扬起手臂，将那条恶毒的链条高甩到半空，又一把反摔在城垛上，抬腿踩定，只消轻轻一拽，那整条铁链便在顷刻间分崩离析。
“还有什么花招，都放马过来吧。”
维利耸了耸肩，他认为对方应该已经缩在什么角落里不敢现身了。
“果真是无敌的啊——真是赖皮，这不就像作弊一样嘛？”
然而，满怀着抱怨的嗓音却来自他的身后。
“嗖！”
听到从身后传来的响动，始终保持着机警的维利倏然转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扫出一力道十足的回身鞭拳。
只是为了说句风凉话就把自己暴露在这么危险的距离，看来那家伙的脑子也不甚聪明啊，维利不禁这么想道。那声音近在咫尺，以自己超越凡人的速度和力势，那家伙绝没有可能躲得开自己的攻击。
“啪！”
什么轻巧的东西应声被砸落在地，摔得不成样子。
——它本来是一个简单的锥形的纸筒，连着一根细麻绳子，末端已经被外力扯断了，看不出它原来连接到什么地方。
“……传声筒？”
终于辨认出其为何物的维利在那个瞬间愣了神。
“……怎么会？难道……这家伙一直都在用这种玩具来假装在场吗？那些是幻觉，还是……”
他用眼角的余光迅速地扫了一眼方才那根绳子被扯过来之前的大致方位，脸上的表情愈显焦躁，“……如果这条绳子只有差不多这么长的话，那家伙……就应该在城墙外边才对，难道那家伙能在空中飞吗？！不，这条绳子，看不见的部分还有很多……他应该还躲在别的地方！……”
突然，他警戒中的超人视线捕捉到了他想要找的东西。
像是正回应着他的猜测一样，那来历不明的黑袍人从一众叛军士兵的掩护下极自然地现身在低级城墙的弩炮平台上，背对着晦红的夕阳，从遥远的距离向维利送来一个阴险的嘲笑。
对此维利当然有诸多的不快，但更多的是萦绕在他心中的疑问——“他真的是利用这么长的绳子拉扯出这么远的距离的吗？这两级城墙之间的直线距离少说也有四五菲罗。……还是说，他是在那之后才转移到那个方位去的？难道那家伙还有什么快速长距离转移的办法？……又或者说，这又是对方精心设下的另一个陷阱？……”
但对方显然不打算继续无动于衷，等着维利那算不上特别灵光的脑子自己找到答案。
——他忽地向维利的方向抬起手臂。毫无预兆地，维利脚下的平台崩裂成块，激热的熔岩即时从裂缝中喷涌而出。
这并不是一次直接的攻击，爆心的位置实际上在维利所踏的城墙内部，尽管汹涌迸发而出的能量卷携着碎石和熔岩溅射到了维利的身上，也全然不足以撼动天使之手的无敌防御。然而另一方面，由于城墙的内部已经被熔化、掏空，且因爆炸的缘故与整个建筑体脱离了，这便导致了维利所站的位置甚至连同一整块平台都从墙体结构上剥落下来，一边在空中解体一边朝下方坠落下去。
“……开什么玩笑，把人当猴耍……”
面对如此热情的邀请，维利也终于再也忍耐不下去了。
仍在空中的那一大块平台再度轰裂成碎块，不是因为爆炸，却仿佛比上一次的爆炸还要猛烈十分；惊天的气浪从部署在高处的每个叛军士兵头顶上呼啸而过，他们都低下头，蜷缩起身子，抬起手臂试图保护自己，不仅只是为那慑人的狂浪所惶恐，也是为了躲避四散飞溅的碎石。
而维利裹挟着烈焰和熔岩的身体则像火箭一般飞射而出，直向黑袍男人的方向扑去。
“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笑到什么时候！”
*
城下。
虽然维利与梵迪索克惊为天人的战斗短暂地吸引了士兵们的注意力，但很快，像是又接收到了新的命令似的，又一波箭雨向着希洛宁·圣卢塞安皇子与他所庇护的难民们的队伍袭来。
皇家狮鹫军团的士兵们反倒从这个当儿中缓过神来，这种攻击与刚才的连续爆炸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明亮到刺眼的熔岩在那个瞬间包围了他们的四周，他们只感觉仿佛置身于太阳的中心。即便是久经沙场的战士，在方才那种场面之前也不免自乱阵脚，吓得急忙卧倒在地上；那些可怜的科维尼人游民也被那阵仗吓得立刻跪伏在地上，语无伦次地作着绝望的祈祷。
“啊，没事了吗，阁下？……不，是殿下，请恕我无礼……我不该怀疑您的能力……”
“我没有在意，想怎么称呼我都没关系。”皇子稍稍舒缓了自己的表情，对他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就叫我阁下吧，那样比较亲切，听起来也更舒服……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当然，当然。”士兵从地上爬起来，这才注意到自己顺手保护了那名冒充为领路者的敌方人质，尽管用了一些稍微粗暴的手段，将他强行按倒在地上。那倒霉的人质似乎已经被方才那一阵猛烈的爆炸吓得说不出话来，虽然士兵现在已经顾不上再对他发火了。他顺着皇子的目光望过去，从这里似乎已经很难观察到城墙上面的打斗状况了，周围仍然还弥漫着爆炸留下来的烟尘，战斗也似乎发生在他们视力所不能及的高处；但单从上面仍然不小的动静来看，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那场战斗还远没有结束。
“……所以……在您看来情况怎样，阁下？会对我们发起这样的攻击，那只能是谈崩了吧？”
他又回过头来，发现皇子的视线始终停留在那个方向，脸上的表情似乎过于严峻了。既然是神圣血脉的继承者，皇子也许能看到自己所看不见的东西，他这么想道。
但皇子摇了摇头。“抱歉，从这里我也什么都看不到。……我只是有些担心维利那边。”
“如果不是您的话我们都要死在这儿了，阁下，很抱歉，本来应该由我们来保护您的……哈！您瞧瞧我，在说什么笑啊，您和那位维利大人也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吧。”
“维利他……的确从来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从来都不需要。”皇子露出了一个有些难为情的笑容，“反倒是我，一直离不开他的照顾和保护，说起来真是惭愧。”
“……很抱歉，在我看来却正好相反？我有些糊涂了。”
“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皇子轻轻地摇了摇头，又颇有些矛盾地点了点头。
“……之前我以为那位大人真的是您的表兄。”
“嗯……他的确是我的表兄，来自我母亲的家室，莫雷奇尔的贝利芬家族。当然，他也同时是我的随从，由我父亲所亲自挑选。”
“您的父亲……就是那位……征服了南境的……‘狮王’……”
皇子点了点头，到这个关头他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了，“父亲非常看中他，他勇敢果断且乐观强壮，甚至比我更像父亲得多。父亲希望有这样一个人在我身边，这样我也能受到他身上那些特质的影响，不再那么优柔寡断。”
说到这里，皇子转过头来，对他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不过伟大的父亲也从来没能如愿。维利一直以来都太迁就我了，甚至一度为了我与父亲当面发生了争执。”
“……什么？与那位‘狮王’争吵？那位大人也太……”
“没错，虽然父亲已经从皇位上退下来很久，但和他当面争吵的勇气，即便在尼安特宫里也找不到几人能有。”说着，皇子的目光又逐渐飘回了维利和敌人激战的方向，尽管那些已经被层层城墙遮挡在了墙体的另一面，“……如果不是他的话，我的这种生活方式也不可能得到父亲的默许吧。……如果不是维利的鼓励和支持，我也不可能在父亲的面前坚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在我看来，您做的是对的。”迫不及待地表态之后，士兵像是又考虑到了什么，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虽然作为一个杀人无数的士兵我可能没资格说，像您这样高贵之人的家事也没有我插嘴的份儿，但您已经救了很多的人，包括我的战友。在我看来，您仿佛就像是行走在大地上的圣者，贝利芬大人真是干了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啊！”
听到这样的夸赞，皇子只是不甚由衷地笑了笑，“像圣希奥梅阁下那样的人才能被称为圣者，而我只不过是用主赐予我的特权，尽量履行到自己的职责罢了。”
“不不不，在我看来……”
那名皇家狮鹫军团的士兵还想再多奉承几句，但另一声突如其来的轰鸣打断了他的话头。
爆炸并未正面落在皇子展开的屏障上，而是从他们的身后传来气浪。他们回过头，这才发现后退的方向已然被大块大块的石堆堵塞。
“怎么回事？那家伙还能腾出手来对付我们吗？难道贝利芬大人已经……”
士兵的脸上显现出些许惊慌。
“不，我想他应该还没事。在‘天使之手’的保护下，对方应该很难击穿他的防御。”
“……那就好。”
“不过……”
士兵看到皇子紧皱起眉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即便是始终处于庇护之下什么也做不到的他也开始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那个敌人……实在不简单，如果维利不多加谨慎的话，恐怕……”
“……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爆炸绝不是普通的爆炸。刚才正面承受那一波攻击的时候，虽然微不足道，但我确实感觉到天使之手正在被削弱，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将力量强行抽走一部分似的……那绝不是简单的火或者熔岩，或者别的什么你能想象到的东西……”
“……不是能想象到的东西……那到底是什么东西……阁下，您的话让我有点害怕……”
“我不知道，问题就在于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不，等等，难道说……”
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皇子骤然瞪大了眼睛。
“快，让士兵们把大家扶起来，我们要往后撤出去！”
皇子立刻回过身来，迅速地扫视了一眼那堆积成小山的碎石块，再度皱起了眉头。就是它挡住了他们撤离时的退路，这样的阻碍的确有些麻烦。但另一方面，所幸其坡度并不大，而且有不少可以安稳落脚的地方，还有体力的人稍微费点劲还是能翻越过去的。
“诸位！诸位！！听我一言！！”
皇子没有犹豫，立刻开始招呼起在他庇护之下的人们，包括那些仍然处于惊惶之中的流民，“现在我们必须慢慢地撤离这座危险的堡垒，我们不能再继续待在原地不动了！我会在维持住屏障的同时缓慢地向那边移动，好让大家能在在屏障的保护之下缓慢且小心翼翼地攀爬过这堆砾石。不需要惊慌也不需要害怕，只要屏障仍然保持着，大家就不会被外面的流矢所伤害！只要大家能够跟随我的步调，慢慢地翻越这堆乱石，我就能保证所有人安全地撤出城门！”
“都听到了吗，兄弟们？是时候为阁下做点什么了！皇家狮鹫军团的士兵们可不能就这么躲着丢人啊！”
皇子的决定几乎立刻得到了响应，那名领头的士兵也立刻呼唤起他的同伴，动员他们前来协助。受到召唤的士兵们自觉地将那些身体较为虚弱的老弱妇孺，以及少数被爆炸声吓得双腿瘫软难以站立的人们搀扶起来，稳稳地背到肩上。
“那么，你呢？是要我背你起来，还是自己走？”
领头的士兵低下头，对着那名敌人的领路人伸出了自己的手，眼里虽还带着些许无奈，却已没了怨恨。
“谢谢……谢谢大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