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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小镇的另一端。
和灯红酒绿的高老庄不同,这座小镇的寻常人家已是万籁俱寂。
但在其中,一间小小的茅屋却是仍未灯火通明。
哗啦啦啦啦,随着一阵水声,一条湿漉漉的毛巾被在一个铜盆上拧得哗哗流水。
而这毛巾上的水已经被血染得通红,滴在铜盆中后,将盆中的清水晕染的猩红一片。
一旁的阿婆看着这一盆血水,眉头更加皱了几分。
她别过头去,在她身侧,躺在床上的邵氏脸色煞白,她紧紧揪着身下的床单,剧痛令她的面容都几乎变了样。
阿婆叹了口气,自从中午将邵氏扶回家后,邵氏就在不停的出血,按理来说这血流一阵子就该临盆生产了,可邵氏这血已经流了整整三个时辰,还未有一丝分娩的迹象。看到此情此景,一股不好的念头,涌上了阿婆的心头。
她把一块毛巾重新垫在邵氏的身下,烛火飘摇,映在邵氏没有血色的脸上,惨白一片。
邵氏嘴唇翕动,声音浅浅的问道:“周原他……回来了没有?”
“快了,快了。”阿婆一面安慰邵氏,一面为她擦汗。阿婆暗自恼道,自己媳妇儿生孩子,这么大的事,竟然这么晚了还不回来,这周原也是心够大的。
不过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了进来。
“一定是周原回来了。”躺在床上的邵氏吃力的支起了身子,在她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笑影。
阿婆起身走向门边,边走边责备的说:“你这混小子跑到哪里去了?你媳妇儿要生孩子你不知道啊,你这怎么当爹的,你……”
当门打开的时候,她的话语戛然而止。
门外站着的不是周原,而是郑一文和他手下带着的一众大汉。
郑一文咧嘴一笑,说道:“婆婆,您认错人了。”
说罢,他挥了下手,一群人呼的一声涌进了小屋。
阿婆见状不由大惊失色,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个活阎王找上门来,绝对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她忙不迭的奔到床边,用身子挡住了床上的邵氏。
“大姑娘家在这里生孩子,你们一群男人闯进来算怎么回事!”阿婆尽力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快出去,你们不害臊吗?”
郑一文听罢,当场哈哈大笑起来。
他不退反进,逼上一步说道:“我想婆婆您怕是误会了,我们兄弟们不是来找这个大肚婆的,我们是来找您的。”
“找我?”阿婆听罢,不由一怔。
“是啊,找您。”郑一文清了清嗓子说道:“您怕是还不知道吧,今日高老庄遭到了一伙贼人的袭击,而衙门怀疑周原这小子私通这伙贼人,现在他已经被收押在大牢里了。他现在在大牢里头,有几句话想和您说,但是他现在那个样子不方便,所以我们哥儿几个就来请您去和他说上两句话了。”
“你胡说。”躺在床上的邵氏挣扎着说道:“周原才不可能是这样的人!”
“他是不是这样的人官老爷自有公断,轮不着你一个妇人来说。”郑一文摆摆手说道,在他的话语声中,满是不屑。
而在一旁的阿婆听罢,不由浑身一颤,她猛摇着头说道:“这可不行呀,我不能跟你们走!”
郑一文明知故问道:“嗯?为什么?”
阿婆大声说道:“你没看到她正要生孩子吗?她现在身边根本离不开人,你要是把我带走了,你让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嗯,那就看她造化吧!”说罢,他一摆手,身后那数个准备已久的大汉顿时一拥而上,不由分说的就把阿婆架了出去。
床上的邵氏立时大惊失色,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是随着她的动作,腹中传来的一阵钻心绞痛令她重新跌坐回了床上。
阿婆看出了这群人的居心不良,她大喊着救命,但是从左邻右舍间,未传来半点回音,哪怕是灯都没有亮一下。
他们不是没有听见,而是害怕出头之后会面临的后果。
有的时候,人真的会适应奴役,或许人的奴性,就是从造物纪元留给人类至今最黑暗的劣根。
阿婆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门边,随着一声大门被摔上的声音,屋中只剩下了邵氏一个人。
突如其来的恐惧感瞬间包围了邵氏,但却就在这个时候,从门外传来的一阵铁链刮过门板的哗啦声。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邵氏的心中油然而生,她失声大喊了一声:“不要。”接着便拖着沉重的身体,跌跌撞撞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但她刚爬起来,一阵从腹中传来的剧痛就将她狠狠的放倒在了地上,她凄厉的惨叫着,手脚并用一寸一寸的往门边爬去。
每一点点的动作,都会引得腹中传来一阵阵怒涛般的剧痛。似乎这个未出世的小生命也嗅到了危险的气味,奋力的在妈妈的体内挣扎着。
这疼痛简直堪比抽筋剥皮,甚至更在其上,邵氏在数个瞬间疼痛到几乎晕厥,但是她拼着最后的一丝气力,将身体挪到了门边。
一条猩红的血带,从床脚逶迤到门边,触目惊心。
她的脸颊已经惨白一片,双唇几乎没有半丝血色,在她额头前凌乱的发丝上,沾着大颗大颗冷汗。
邵氏伸出一只手,用力拍打向了紧闭的木门,但是木门就在微微摇晃了几下以后,全无敞开的意味。
这扇门被从外面用人拿铁链锁住了。
被反锁在屋子中的邵氏彻底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她正想要大喊呼救,但是腹中胎儿的一阵剧烈蠕动令她霎时间疼出了一身冷汗。
就这样,邵氏伏在门边的地上,用力弓着身子,她一边拼命抵抗着疼痛,一边用力摇撼面前的紧锁的木门。
哪怕全无一丝打开的可能,她也想为肚子里的孩子拼上一把。
这可是我的骨肉啊!
……
门外。
由不得半点回旋,阿婆被这群人扔上一架马车,坐在车前的车夫一扬马鞭,马车立时绝尘而去。
一路上,坐在车厢里的阿婆不停的捶打马车的厢板,大喊着放她出去,可即便如此,她未听到马车外传来一丝回应。
但是,她清楚地察觉到,马车的方向在一路向东,而一路向东的方向,正是五行山麓。
渐渐的,透过马车上狭小的舷窗,巍峨的五行山渐渐露出了它峥嵘的崖角。
黑暗的山峦就像一堵横压而来的巨墙,令人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马车停了。
马车的大门被砰地一声拉开了,几个大汉走上车来,像提小鸡一样把阿婆从车上拎了下来。
阿婆定睛一看,眼前耸立着一座高耸的围墙。
她不由浑身一个寒颤,她知道,在她眼前的,正是普什卡小镇的大牢。
一众人架着阿婆往大牢走去,一路上阿婆几乎是被从地上拖过去的,这回倒不是因为阿婆不愿走,而是因为她的双腿此时已经没有了半分力气。
灰暗的铁门缓缓拉开,一群人走进了大牢。
走进这座大牢内,迎门是一片供犯人放风用的空场,而真正关押犯人的监牢,是一排依山用大石头浇凿成的狭小房间。
监牢里传出一股股带着温热的腥臭味,这味道传进阿婆的鼻间,引得她在喉头泛起一阵恶心。
走到一间监牢前,郑一文摆了摆手,一个扎在旁边的狱卒心领神会的走上前来,他从腰间掏出一大串锈迹斑斑的钥匙,捡出一把打开了栅栏上的铁锁。
栅栏门打开,一股从牢房里冲出的腥风扑了所有人一脸。
“您老进去吧!”郑一文笑着说道。
还没等阿婆反应过来,随着郑一文的话音,那几个大汉一把将阿婆推了进去。
阿婆踉跄的走了两步,一个站立不稳,一头栽倒在了一堆臭烘烘的干草上。
狱卒在她的身后飞快的锁上了门,但是郑一文一行却还站在原地看着她,看似他们不打算立即离开。
阿婆掸了掸身上的土,颇为狼狈的爬了起来,也就在这时,从牢房一侧一个黑暗的墙角,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您没事吧?”
接着微弱的光亮,阿婆看清墙角边的那个人,那人正是周原。
看见是他后,阿婆立时奔了过去,她大声的喊道:“周原!你个惹祸的后生,你到底犯了什么事?”
“我被他们当做逆党抓了进来,这根本就是胡乱给我扣上的罪名。”周原扶住阿婆,狠狠的剐了外面的郑一文一眼,他转而问道:“您怎么也被抓进来了?我不是拜托您在我家照顾我媳妇吗?”
“他们说你有事情要告诉我,你快说到底是什么事啊!”阿婆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我没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您啊。”阿婆的这一问也把周原问愣了,不过周原转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沉着脸色,大步走向栅栏门边,他大声的喝问郑一文:“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我媳妇呢!你把她怎么了!”
郑一文看着眼前的焦躁的周原,他冷笑一声,侧过头问道:“阿婆,您是不是有什么事忘了告诉他呀?”
周原的眼神倏忽间转了过来,而在和阿婆目光相撞的瞬间,阿婆躲闪着把视线错了开来。
顿时,一股不好的念头涌上周原的心头。
他一把拽住阿婆,强迫她与自己目光对视,他一字一蹦的问道:“阿婆,到底发生什么了?”
阿婆没有言语,可周原愈发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妙。
“告诉我。”他浑身开始有些颤抖了:“是不是我媳妇她出事了?”
自知沉默已经无用了,阿婆深吸了两口气,她低声说道:“你媳妇她……可能难产。”
一句话,五雷轰顶。
周原立时瘫坐在了原地,他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阿婆,大脑当中一片空白。
他彻底慌了神,不知该怎么办了。
而就在这时,牢房外的郑一文漫不经心的笑道:“想救你媳妇儿呀,我有办法。”
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语,却在周原的心里激起万丈波澜。
他腾地一声站起身来,飞快的跑到栅栏跟前,大声喊道:“你有什么办法?”
“在我高老庄这儿,可是有最好的郎中。”郑一文笑着说道:“以他们的医术,救你媳妇一个小小的难产岂不是手到擒来?我可以替你在我家老爷面前多多美言,让他们出手帮你。但是,我需要你来告诉我……”
他抬起眼睛,在他的眼眸之间,划过一丝狡黠的神色。
“你的那些同伙都有谁?他们现在藏身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