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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前往三里塘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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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麦垛远处看起来形如一栋圆形的小木屋。

    它本是用于烧锅用的,每天爷爷都会去拽几筐放于厨房,用以奶奶做饭。

    拽麦草拽出来的空间很有限,刚好可容纳季冥,因此,他蜷缩在内的身体,滑稽的像个冬眠的刺猬。想坐起来都异常坚难。

    平日里拽出来的麦秧会抖落很多嘈杂的碎鞅和灰尘,又遗落一地,底层的已经被水侵湿粘在了土壤上,上层的却在季冥的晃动和拉扯里在小小的空间里弥散开来。

    小小的空间,便这样显得丰富起来,也使得麦垛里显得还算暖和。

    但尘灰也时不时的会呛的季冥欲仙欲死——想打喷嚏却必须憋着。

    如此,滋味确实是不太好受,域季冥在里面已经躺了整整一夜,陪伴他的还有蜘蛛、老鼠和蚊子,算不上孤独。

    偏执的他,此时此刻似乎有些自虐的倾向......

    透过雨布缝隙,看着外面雨雾中渐行渐远的姑姑和栎落,季冥又喃喃自语:

    “舒宁,为了救你,我什么都不在乎了...”

    声音坚毅、沉着、又充满深情。

    细雨让冬季里的冷更加的深刻,体感温度骤降了许多,即便如此,季冥还是从怀里又拿起了妻子留给自己的诗句,反复的阅读起来,以缓解相思之苦:

    ......

    “叶雨嘀嗒难逆,

    君临之日难记

    竹亭落晚秋,

    木舟归迟暮,

    却难忍情人无处觅

    ......

    ——舒宁”

    舒宁是他的妻子,是季冥母亲给季冥订的娃娃亲。

    二人也因诗相遇相知,可谓天作之合。

    舒宁祖上在外域多年,只因与老太儿有故交,才机缘巧合,嫁到了孑域,之后从未出去,可一个月前舒宁却无故消失不见了。

    至今未回的舒宁,使得季冥性情大改。

    可恰好就在这等时节,他收到了信件。

    看似雪中送炭,实则是逼他做兔死狗烹之举。

    信件里要求他以屠城为据,换回妻子。

    直觉告诉他,这不是玩笑。因为他奶奶的葬礼就是一个预言,一个灾难的预言,这是他做为巫师主孙子的直觉,他从不会怀疑。

    再加上,这些年孑域里温暖的情愫也从未降临到季冥身上。

    幼时丧母,父亲也从未正眼看过自己一眼。

    如今,授人以柄,思虑再三后,决意:屠城,以救妻。

    ......

    人似乎就是这样的荒谬与可笑,那些见惯了较多阴暗面的人,久而久之就轻易地能看透阴暗面的原尾。

    当然,他也只能看到阴暗面。

    或许季冥就是不幸儿吧,羽儿对他的记忆是这样的,但后来的他也从未对季冥走过怨恨与嘲笑,因为师父说过:

    如果一个人因为那些他有而你没有的经历而做了让你无从理解的事,你不应该有嘲笑与怨恨,因为你不能用自己的幸运,去嘲弄别人的不幸。

    ......

    看起来,似乎季冥真的就成为了命运的弃儿,可弃儿也总有他的价值与意义。

    时间总是过的很快,奶奶又拉着栎落的手回到了院子。

    “奶奶,爹爹去哪儿了?你知道么?这些天都是我一个人在家呢”

    “哦呵呵,栎落乖,谁不知道我们村的栎落是个男子汉呢,爹爹去外地卖花生去了,快回来了。”

    “那我娘呢?”

    “哦呵呵,你娘陪着你爹爹一起去的!”

    “哦,那小沫姐姐呢?”

    “小沫姐姐过些天就回来了。你要好好吃饭,以后才能保护小沫姐姐哦”

    “嗯!”

    “以后栎落就先住奶奶这吧!”

    “好啊,好啊,我最喜欢住在这里了!”

    “呵呵,你呀,是喜欢你的小沫姐姐吧?”

    ......

    类似这般的家长里短的对话,总能让季冥嗤之以鼻,满心厌倦。

    他在麦垛里一边听着奶奶与栎落的寒暄,一边沉沉的呼吸着,仿佛要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般,随时准备咆哮开来:

    可他清楚,他不能暴露自己,于是只好继续翻看着往日的情诗,以压抑自己的愤怒:

    “往日朝暮如昨

    断不尽情丝,

    今日昼夜也空

    顾不得许多

    ......”

    这就是一个世界里只有爱情的人会有的疯狂么?也许吧。

    至少他是足够坚毅的,坚毅的有些可爱。

    ......”

    老王有些浮肿的尸体,已经隐约间有了些许异味儿,不知情的栎落误打误撞,又闯进了奶奶的房中。

    栎落虽天真,可对这样的尸体却显得有些冷静。

    他开始思考,为什么奶奶会骗自己说老王生病了?他明明是死了的。

    小小的栎落,似乎有着一个让人难以琢磨的灵魂,他是如何断定这是尸体的?又是为何对此毫不畏惧?

    “奶奶?这个生病的王爷爷怎么还在这里啊?”

    奶奶听罢,有些慌了神,急忙走到小伯房中,大声叫道:

    “小伟!狗儿!叫你送老王回去!你咋还该睡觉哩?”

    年近四十的小伯被奶奶这么骂起来,总显得有些滑稽。

    可这样的声音,又传入了季冥的耳朵。

    如此,这竟让季冥一度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愫,他甚至来不及愤怒,便咧嘴大哭起来,可又不敢发出声响。

    心痛的难以呼吸,可他却已经难以自控。腮帮被他咬的露出了腮帮骨,牙齿间呲来呲去,发出的每一份声响,都似乎在加重着他孤僻的执念。

    不知道过了多久,季冥就这么在雨布里陷入了长久的悲伤中,直到小伯拉着驴车从院里载着老王的尸体出来。

    “咯噔——咯噔”的驾车声,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望着躺在小伯身后的老王的尸体,默默的摸了下自己腰间的药袋,并自言自语道:“牧羊人为羊而死,算体面了。”

    毒死他的羊可不是他的错,他的死就更谈不上他的罪过......这是他给自己开脱的理由。

    羊,便是再东院大火遗留的废墟里,食入了他下的毒素死去的。

    雨越下越大,季冥屁股下温暖的麦草也逐渐潮湿起来。

    阴冷的天,让他在狭窄的麦垛里分不清了时间。他只知道这是白天,仅此而已。

    由于睡得太晚、太沉,所以起的太晚了,他并没有看到小沫和羽儿的离开,

    所以便依旧,独自呆在麦垛里,没敢出来。

    令人惶恐的是,这里已经是他待了两个月的地方了,可没人见他在村里出现过,他究竟是怎么进到这小小的麦垛里的?

    爷爷清晨拽麦草时也没有发现他。

    想必,是有备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