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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以此书,献给千千万万‘将青春挥洒在工厂里面’的兄弟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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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平凡的人,
但是我有一颗不平凡的心。
许多年以后,功成名就的杨粮明仍然将这首小诗视为自己的座右铭。
1997年的正月初8,是一个很寒冷的日子。
这天,湘西山城邵阳市的老火车站摩肩接踵、蜩螗沸羹。
站里站外,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很多人已经排了好几天队了,仍然没有买到火车票。
这黑压压的背着大包小包的男男女女、都是南下广东珠三角地区的打工仔和打工妹。
他她们都是过年前从珠三角地区的各个工厂赶回来跟家人们一起过春节的。
现在,假期已经快结束了,他她们必须要赶上去。
……
在密密麻麻的南下打工大军中,站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和一个二十多岁的男青年。
少年温文尔雅,长相清秀,身上穿着一身宽蓬的‘红豆牌’蓝色西装,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手工皮鞋,发型是这个年代最为流行的‘中分’发型。
男青年身上穿着一身盔甲,头上戴着一个头盔。
这是一套古代风格的盔甲,由护胸镜和护肩以及层层叠叠的锁子甲组成,焕发着金黄的光泽。
由于穿着一身古代风格的盔甲,头上还戴着一顶古代风格的头盔,因此,这个年青人与周围的画面显得是格格不入,咋一看,倒不像是个现代人,更像是一个从古代穿越过来的将军。
少年和男青年手里都提着一个行李袋。
“粮伢子,你心里是不是在害怕?”男年青问少年。
“我没有害怕。”少年铿锵有力的回答。
“看来,是舅舅小看你了。”男年青笑着拍了拍少年的瘦肩。
这个少年叫杨粮明,18岁,这是他第一次出远门。
在此之前,他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城里。
当时,他才十一岁,村里种了很多甘蔗地,他家也种了两亩,甘蔗丰收的时候,市糖厂开大汽车来收购。于是,他跟着村里一些玩伴一起坐市糖厂的大汽车去城里。
好几年过去了,那些欢乐的画面、依然记忆犹新。
第一次出远门的杨粮明,脸上看不到一点焦急。
相反,他对珠三角地区的工厂生活充满了憧憬。
以往每年冬天,每当看见村里那些在南方打工的男男女女风风光光荣归故里时,杨粮明就非常羡慕。
在他心里,南方的一个个工厂,就是一个个美丽的童话、或者是一个个旖旎的梦。
然后,他就恨不得自己马上飞到那个到处绽放着童话和梦的地方。
不过,在激动和憧憬的同时,杨粮明心里也有些小担心。
这些小小的担心来自于他舅舅的警告。
杨粮明的舅舅就是他身旁这个穿着一身古代盔甲的年青人,舅舅叫刘邦,外号‘汉高祖’,比杨粮明的年龄只大4岁,这次,杨粮明南下珠三角打工,就是他带去的。
在出门之前,舅舅反反复复告诉他,广东打工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工厂里面很复杂,很残酷,要时时刻刻当心,要学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否则,一不小心,就稀里糊涂变成残疾人了,甚至,送了命的都有。
舅舅的这些警告,就像警钟一样高高悬挂在杨粮明的心头,以至于他每每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之中时,心里总会有一片小小的阴云浮现。
不过,总体来说,美好的面积要大得多。
……
就在杨粮明幸福的憧憬时,一个中年妇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面前。
“这个伢子,你要去哪里发财?”中年妇女偷偷摸摸的问他。
“广东。”
“广东哪个地方?”
“好像叫什么江门吧。”
“江门?哦。”中年妇女若有所思,然后问杨粮明:“这个伢子,你是第一次去广东吧?”
“是的。”
接着,杨粮明开始仔细打量中年妇女。
这个中年妇女应该是农村人或者郊区人,样子很老土,只见她穿着一件厚厚的绿色毛绒衣服,一条黑色的踩脚裤,脚上穿的是一双皮底布鞋,布鞋的鞋面上沾有不少湿漉漉的泥巴和泥水,她的五官很粗糙,皮肤也很粗糙,个子不高,身材很臃肿。
“这个伢子,我这里正好还有一张火车票,你要不要?”中年妇女靠近身子,轻声问杨粮明。
在问的时候,她那对精明的眼珠子,骨碌骨碌的在眼眶里面转着。
“哪里的票?”
“肯定是到广州的啰。”
说完后,中年妇女小心翼翼朝周围蠡测了一下,接着,小心翼翼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火车票来。
“就这一张,你要的话,280块钱拿去。”
“……”
杨粮明是第一次出远门,孤陋寡闻的他,还不知道眼前这个土里土气的中年妇女是个票贩子来的,于是,他好奇的朝中年妇女手里的火车票上面看了一眼。
只见小小的火车票上面有几个清晰的黑色大铅字:邵阳――广州。
“280,一点也不贵,春运期间,火车票非常紧张,一票难求,好多人在这里排队排了七八天,都买不到一张火车票,ta们又要吃又要喝又要浪费时间又要活受罪,这样算起来,280块钱是不是很便宜了?”
“不好意思,你去问别的人吧。”杨粮明摇了摇头。
虽然是第一次出远门,但他知道,从邵阳到广州的火车票,不过是几十块钱一张而已。
而且,他出门前,父母就给了200块钱。
这200块钱,不仅包括车费,也包括到珠三角之后的零用开支。
最主要的是……
思索到这里的时候,杨粮明忽然听见‘啪’的一声。
然后,只见一个大腹便便的穿着黑色皮衣的中年胖子,就像老鹰拧小鸡一样,一把拧着中年妇女的衣领。
中年胖子凶巴巴的看着中年妇女,刚刚大力扇过中年妇女的那只手,还高高的扬在半空中,似乎,又有随时扇下来的可能性。
“你凭么子打我?”中年妇女大声质问穿黑色皮衣的中年胖子,虽然她样子理直气壮,但依然难以掩饰住眼神中的恐惧。
“贩卖假票,还有理了是不是?”中年胖子凶巴巴的对中年妇女道,那只扬在半空中的手掌,仿佛又要扇下来似的。
“谁贩卖假票了?就算是便衣巡捕,也不能乱抓人。”中年妇女色厉内荏,她仰起自己那张又胖又粗又泼的脸,似乎被冤枉了一样。
“人赃俱获,还在狡辩,进去!~”中年胖子拧着中年妇女的衣领,准备拧上面包车。
中年妇女惊恐的瞪大眼睛,拼命挣扎。
这时,一个清瘦一点的平头男走过来。
这个平头男手里拿着一个对讲机,他见中年妇女拼命挣扎,大声呵斥,然后,俩人一起将绝望的中年妇女推到面包车上,再捏着面包车的门扣,‘啪’的一下拉上。
……
周围看热闹的人很多,不过,谁也不会去关心这个中年妇女接下来会面临什么。
也是,谁还有心思去瞎操这份心呢,能早点上火车就是万幸了。
再说,巡捕执法,谁敢阻拦。
杨粮明是第一次亲眼目睹这种画面,他心里非常震撼,就像是一片静谧的湖面、一下被投进一块大石头似的,久久无法平静。
“这钱不好赚。”杨粮明居然同情中年妇女。
就在杨粮明替中年妇女鸣不平的时候,刚才像是人间蒸发了的舅舅突然又出现在他面前。
“不要发呆了~”舅舅扯了扯杨粮明的衣袖。
“是不是可以进站了?”杨粮明问。
“还没有,不过,火车票已经到了。”舅舅边说,边小心翼翼扶了扶脑袋上的头盔。
这顶头盔也是金属的,颜色和他身上的盔甲一样,都是金黄色的,上面有许多古怪的花纹。
“粮伢子,你要跟紧我,你知道吗?你爸爸妈妈就你一个儿子,要是把你弄丢了,我没法交差。”舅舅提醒他。
“你放心吧舅舅,我不会把自己弄丢的。”杨粮明笑道。
“出门在外,安全第一,你第一次出远门,不要太大意了。”舅舅严肃的说。
舅舅这一行人有七八个,全部都在珠三角一个小镇上的一家集装箱厂打工。
这家集装箱厂华夏和棒子国合资的,工资很高,有两千多块钱一个月。
在1997年,一个月的工资有两千多块钱,是什么概念?
这个年代,一般工厂里面的员工,工资普遍性的只有三四百块钱一个月。
就是公务员的工资,在这个年代,也才只有四五百或者五六百块钱一个月。
这个年代,猪肉只要两三块钱一斤,大米只要五六毛钱一斤,快餐只要两三块钱一份,修建一栋小洋楼只要三四万块钱,而且包镶瓷砖、刮石灰、地面倒水泥。
可这家集装箱厂一个月的工资,居然有两千多。
这么高的工资,一年下来,随随便便都能变成‘万元户’了。
这个年代的‘万元户’是有含金量的,还不是什么毛毛雨。
因此,如此高的工资,吸引了大量来自五湖四海的打工仔。
他们梦寐以求的目标就是进集装箱厂。
除了打工仔之外,许许多多的打工妹,也纷纷将目光注意在这些‘箱厂老板’的身上。
她们都想找一个‘箱厂老板’做对象,然后,就可以衣食无忧了。
杨粮明的舅舅村里,有很多人在集装箱厂打工。
自从很多人在集装箱厂打工之后,这个村不但解决了温饱问题,还鲤鱼跳龙门,一跃成了全乡的首富村,到处都是漂亮的小洋房和摩托车。
村口修建村牌的时候,乡里的领导亲自跑来祝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