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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鹿谣的第一反应是想起袖里那张血红人头的密信,方才拆信的时候,确实闻到一股极香的气息,可向子樱话语中的意思分明是四周,所有的地方都弥漫着一股香味,鹿谣仔细嗅了嗅,确实有一股若隐若无的淡然香气,但绝不曾达到向子樱说的那般人尽皆知的浓厚。
“大概是帝院里种了什么特殊的树吧?”鹿谣略作思索,讲到,“就像你家里那颗‘财进’,不也一样,到了午后太阳最烈的时候方才散香吗?”
向家以商起家,十年便称霸朝歌,三代人积累下来,家业遍布中原,堪称富可敌国。到了向子樱这一辈,他老爹老娘深谋远虑,散尽财宝无数,打通军部政关。硬生生的把向家从一块流着黄金的大肥肉变成了一把黄金做的大砍刀,谁摸砍谁手。
据传言曾有仙人给向家祖宗算命,说是天黑之后进山寻一颗灵树,可保飞黄腾达复兴三代。向家祖宗是名樵夫,大字不识几个,压根不信那神仙的话,只当是个神棍满口胡言。
当晚入夜,打雷不落雨,天雷滚滚一劈,山里莫名其妙的起了火灾。向家祖宗伐的木都在林场,再者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起火哪能不救!于是赶忙穿衣提鞋连滚带爬的跑进山里去救火,可进了山火却消失了,向家祖宗提着桶水跑到林场,哪有火啊?骂了通粗话吐了口吐沫便回程,路上听见一只鹅啊啊啊的怪叫,向家祖宗走近了一看,才发现是只大白鹅,身前有株小树苗,被雷给劈了奄奄一息的立在那,身上还冒着火花,向家祖宗正好手上有桶水,便唰的一下倒了下去。
从那以后,樵夫不管去哪,那白鹅都跟着寸步不离,伐的木头莫名其妙的能卖出以前几倍的价钱。后来向家祖上从了商,无往而不利,逝后让后人去山里找到那株树苗,移植到家里来,取名‘财进’,果然三代复兴。
向子樱扬嘴一笑,他笑起来很是好看,打趣着说:“那东西宝贝是宝贝,可要说它香那完全是放屁!到了每天中午,院里一股子铜臭味,难闻死了!”
鹿谣翻了个白眼道:“那明天把树挪我屋来,我坐在家里每天数钱就行,不嫌它臭。”
向子樱一把拍在鹿谣屁股蛋上,顺势捏了捏,笑道,“想得美,它臭是臭,我可没说讨厌。”
“德行!”鹿谣骂道,“那些个把你当成梦中情人,待字闺中的少女要知道你的真实面目,还不把自己眼珠子挖出来扔茅坑里!”
向子樱郑重的点了点头,似乎觉得鹿谣说的非常有道理,警告鹿谣不许告诉第三个人,否则灭口。鹿谣悻悻然,跟向子樱说一会找时间商量点事情,向子樱点头答应。
两人走过考场前厅,再往前就是武比用的大广场,这个距离,已经能看见熙熙攘攘的人群,听见各种吹牛声,还有那些正在进行期末考的教习和帝院老生们了。
向子樱说了句晚上吃酒,便往前一步拉开和鹿谣的距离,恢复那张冷冰冰的面孔,昂着头走进广场之中。鹿谣跟在他身后撇嘴,心里骂道你就装吧,实则自己也放缓了脚步,尽量不离向子樱太近,两人拉开距离。
这是一种保护措施,向家树大招风,想借着大树乘凉的人多,但想看树倒猢狲散的人也不少。向子樱明面上只跟那些南朝中的有名之士谈笑往来,一是家族政治需要,二就是这些人大多有背景,后台硬,不怕出事。鹿谣可知道他虽然嘴上骂骂咧咧的说什么不信那些个传说故事,可实际听着牛鬼蛇神他比谁都要当真,不然也不会认识刘多这个小神棍。
那‘财进’能保向家三代复兴,而向子樱和他妹妹正号是第四代人……
不然以向子樱的身份吃多了撑得还去走这些名义上的形式来硬考帝院?随便开个后门塞点钱给帝院,面都不露便能成帝院里的一员,饶是天府那座庞然大物,也不可能不卖向家面子。
他就是怕,怕哪天大树倒了,砸死自己。
像鹿谣跟刘多这样身份低贱,家徒四壁的穷鬼,用脚想也猜不到能跟向子樱玩到一路去。可实际上,这三个是从小到大从来没分开过的至交好友。像平时出门去蒙面打劫富家小姐,劫财也……顺便劫个小色,一般是凶巴巴的刘多负责吓唬人揩油,鹿谣负责偷东西跑路,向子樱则负责在‘危难关头’跳出来,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
可往往到头来,那姑娘不仅被揩了油抢了银子,还被向子樱骗的团团转,总认为自己因祸得福,傍上了向家这颗大树,此行不亏。
每逢过年,三人一定要约着出去逛逛,庙会集会什么的当然要跟朋友一起去最开心最合适。可惜三人去庙会赶集不是感受新年气氛买年货的——他们只会开开心心的去找到那个最大的茅厕,然后往里面点一个‘雷王’,炸的满天喷粪不亦乐乎。
鹿谣知道向子樱有许多不言明说的苦衷,按照他们的关系,就是鹿谣想骑在向子樱脖子上走去广场都好说。可若是现在跟着向子樱一起走出去,风头自然是出尽了,但明天的武比少不了被人针对。向子樱深谙此理,鹿谣也早烂熟于心,人多的场合就配合向子樱演戏。树大招风嘛,在云泽上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行走江湖,最忌讳感情用事,妒忌他人才能,盲目仇富。可惜这一点大多数人都做不到。
鹿谣拍了拍大腿,他就是其中之一!
向子樱刚进入广场,就引来不少人的目光。这位‘朝歌天子’可不是白喊的,向子樱今年十五岁,原本去年的主角就应该是他了,很多人压力倍增,怕的就是向子樱一人占尽鳌头。可这位少爷不知道唱哪一出,硬是力排众议,没有参加去年的入学考,当真是不怕错过了十四岁这个黄金年龄,与命师资格失之交臂?
鹿谣看着他大哥的背影,向子樱去年没参加入学考的理由跟刘多一样,很简单。
他说要等自己一年。
刘多当时说这话鹿谣没信,因为刘多何许人也?后来他果然不负众望的去参加了入学考,只不过落选了,回来后改了个理由,说自己是故意落选,只是为了去给鹿谣和向子樱试试水。向子樱当时跟刘多一起说的这话,尽管向家费尽心血,早已给他打通门路筹备好了一切。可他说等鹿谣一年,他就真的等了他一年。
不知为何鹿谣有点心酸,以往向子樱给的东西他从没收过,刘多倒是来者不拒通通吃进肚子里,可鹿谣不行,他有自己的倔强,唯独在这件事上,鹿谣承了向子樱的情。
他怕刘多跟向子樱考进帝院,剩他一个人。
他喜欢自由,却有些怕寂寞。
一只肥手突然搭在了鹿谣肩上,手上还捏着一串糖葫芦。鹿谣也不客气,张口咬下一个,扭头便看见正在抠鼻屎的刘多,差点直接吐出来,刘多扣完后弹了弹手指,觉得不干净,又顺势拿鹿谣的衣袖擦干净,将怒目圆睁的鹿谣视为无物。
“哟,那不是你大哥吗?!”刘多指着向子樱的背影,乐道。
鹿谣插着手冷笑一声,说道:“那也是你大哥!”
“放屁!我们三个站一起怎么看,我都是最像大哥的那个。”
“一会我去跟他说,你要篡位。”
刘多急了:“别……我还傍着我这大哥每年蹭点肉吃,你要去说了,那我就真的只能回观里,靠着朝廷那点救济粮每日吃粥了。还有,你刚刚撞见他了吧,事情跟他讲了吗?早点把人送走,咱俩也轻松。”
鹿谣平淡道:“说了,说是晚上吃酒。”
“太好了,又能蹭一顿!肉铺还是摘星楼?”
鹿谣把刘多手里的糖葫芦抢过来,用胳膊戳着刘多的肥胖大肚,不满道:“就你这吨位了,还吃?”
“去去去,”刘多手直扇蚊子,“快过年了,能说点好听的不?”鹿谣想了想,问道:“口辩拿了第几?”
“第二!”刘多呸了一口,不提还好一提这个他简直来气,骂道:“忒不是个东西了,帝院真的,太他娘的不厚道了!”
“怎么?还有你骂不赢的人?”鹿谣疑惑。
刘多满脸黑线,用鼻孔瞪着鹿谣,一字一字咬牙切齿的说:“第一名!”
“是他妈个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