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高人渴,九妹与莫雨已然跟了萧有道他们半个时辰,腿都快走断了。可萧有道跟他那位红颜知己倒好,一路上谈谈说说,信步而走,这哪里像是来查案的,分明就是来谈情说爱的嘛。
莫雨见公子那副得意洋洋,谈笑自若的样子,脸色铁青,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谁家雇来的打手。
九妹看不下去,用胳膊肘捅了捅他,道:"放轻松。有你跟着,你家公子跑不了。即便他真跟那月华姑娘好,也没什么。表哥都二十岁了,迟早也是要讨媳妇儿的,如今就当练练手好了,省得他来日被女人骗。”
莫雨跺了跺脚,气哼哼道:"那怎么成?公子临上任时,夫人特地嘱咐我要好生看着公子,不要让他结交狐朋狗友。”
"可那月华姑娘看着也不像狐朋狗党。”九妹喃喃道。
莫雨语塞,脸憋了通红,忽然义正言辞道:"可她身处贱籍,是个风尘女子。夫人说了,这些女子都是伐腑毒药,自古跟着这些人倾家荡产,身败名裂的大有人在。小的可不能让公子如此执迷不悟下去。”说罢加快步子又往前赶了几步。
望着莫雨那决然瘦弱的身影,九妹不禁莞尔。莫雨对月华的态度虽偏激了些,但大抵还是不错的。像月华这样整日与贩夫走卒,名门豪富周旋的女子,行事都有其目的。即有所求,言语也就不尽不实,暗中设套逼人入瓠,那简直就是易如反掌。可她这位天真的表兄却为色所迷,不辨真伪,毅然抛却一片真心,的确是个隐忧。
想到此处,九妹眉眼微拧,追上莫雨交给他一个烟铳,嘱咐他到了地方就发信号。莫雨诧异,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九妹推说自己肚子疼,便一溜烟儿没影了。
莫雨也不知九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追上去问个明白,又担心公子给人家设套,只得拿了烟铳继续悄悄的跟在萧有道身后。
萧有道今日得有月华相伴,什么找证据查案,早就跑到了九霄云外。这一路上,他都在跟月华谈诗论文。月华虽出身娼籍,但却是个雅妓。翠华楼的老板见她资质好,一心要将其培养成一棵摇钱树,曾不惜重金凭请名师前来授书,所以月华诗文都作的极好。萧有道自从来了平乐之后,就一直有种郁郁不得志之感,特别是那日跟娄老爷那班附庸风雅的假文士欢宴之后,更是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失意之感。如今听月华将诗文讲的头头是道,又能洞悉他心内的孤寂,更加将眼前的女子当做了自己此生的唯一知己。
"月华姑娘蕙质兰心,萧某人今生能遇到你也是前世的福分所致。只可惜遇上佳人却这样迟。”萧有道瞟了月华一眼,突然想到此女此时心中还有另外一个男子,不禁有些怅然。
月华如何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心中既已有了一人,自然就容不下其他人了。
午后,人寂,街上除了躲在凉处歇晌的一两个人外,只留下被炎日炙烤的黄土街道。
萧、月二人各怀愁思,不觉间又走出了老远,直到拐到一处偏窄小路上,月华这才停下了步子,指着左近一处宅子说到了。
萧有道蓦然抬头,果然见一处外观不甚齐整的宅院出现在眼前。
......
灰蓝的天空划过一抹淡色红烟,很快街角一个青衣女子翩然而来。
"表姑娘,您去哪儿了?小的还以为你不来了。”莫雨待九妹走进,悄声埋怨道。
九妹笑而不答,"你家公子跟月华姑娘呢?”
莫雨朝院子里努了努嘴,"进去好半天了,也不知在里面干什么?还不出来。”
"自然是大事了。”九妹诡秘一笑,眼光四下里乱扫,像是寻些什么。
"找什么?丢东西了?”莫雨眼睛也不由自主的随着九妹乱转。
九妹一瞥眼间,见角落里一堆竹竿,抄起来掂了掂,摇了摇头,"太轻!”话落,又顺手在竿子里拨了拨。
莫雨奇怪,问她到底做什么。九妹转头笑了笑,"自然是要找件趁手的兵器了。”
"趁手的兵器?”莫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咱们又不打架,找兵器做什么?”
"谁说不打架了?”九妹说着,抄起了一根看着还算粗壮的木棍,顺手掂了掂,点头道:"这回成了。你要不要也来一根,兴许待会儿用得着。”
九妹这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语,莫雨怔怔的瞧了九妹一眼,正待说些什么。忽然,院子里传出重物倒地的轰鸣声以及叫喊声。
莫雨听出那是他家公子的声音,二话不说冲了进去,待进去一瞧,竟见一个蒙面人手持钢刀追着萧有道跟月华砍。莫雨愣了一下,随即醒悟,顺手抄起立在门边的一个没了毛的扫把就冲了上去。
扫把对钢刀,这不是以卵击石吗?很快,只听砰砰几声脆响,那秃扫把就给刀削的只剩一根杆子了。
"公子快跑!”莫雨扔了扫把棍,就朝那蒙面人冲过去,试图牺牲自己,拖延时刻,好救公子脱险。
但那人凶悍异常,还未等莫雨扑过去,便一脚将其瞪了个四脚朝天。刀柄一横,直冲萧、月二人削去。萧有道将身边的女子一把推开,两眼一闭,打算做英雄。
但他这英雄到底没做成。关键时刻,只听有人喊道:"表哥,低头!”萧有道闻声将头一伏,嗖的一声,一根短棒扫过头皮像那蒙面人砸去。蒙面人横过刀背一档,只闻咔的一声,木棒断成了两截。但这片刻的时间已够萧有道跟月华逃生了。
"表哥,快去叫人来!”九妹趁着蒙面人劈木棒的间隙,将萧、月二人拉到了院子里,催他二人快去找人。
"你怎么办?还有莫雨!”萧有道撇了屋中一眼,莫雨俯身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说话间,蒙面人已纵身跃了出来,九妹只觉面前一凉,一道银光劈空而至。
"别废话!快走!”九妹大喊一声,翻身避过刀锋,抽出腰间匕首,一招百步银红,雨点般连攻数招。
萧有道见势危急,急忙拉着早已吓傻的月华出去找人。
但来人的目标显然是萧有道他们,他虚晃一招,用掌力将九妹逼开,几个起落跃出了门外。
九妹腿伤未愈,又给那人的掌力震破了虎口,也顾不得疼痛,急忙追了出去。但出去之时,那人已没了踪影。她担心萧有道出事,一瘸一拐的顺着巷子又追出几箭之地。
这城南街道纵横交错,九妹不熟悉地形,很快便迷了方向。她又转过几条巷子,奈何这些巷道都长的极其相似,九妹绕来绕去,也未绕出去。正想着找个人来问问路,却不料穿过一条僻巷子时,忽然后背一凉,跟着兵器破空之声擦耳而来。
九妹但觉头皮一寒,一抹寒光如风斩来。但来人出手好快,待她反应过来,已然迟了。
......
噗!巷子里传来兵器入肉之声,霎时间空气中充满血腥之气。
九妹回过头,正巧见那蒙面人睁着一双怪眼,倒在自己身前。
"你。。。”强烈的疼痛感从小腿传来,九妹眼前花了花,一张陌生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你没事吧?”
九妹定了定神,那人的面目更加清晰的映入眼帘。
那是一个年轻男子,一白衣,眼如流星,面容硬朗英挺,此时正手持长剑立在九妹面前。
"你没事吧?”那人看了她一眼,冷冷道。
九妹摇头,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匕首。眼前这人面如严霜,浑身杀气,为何会杀了这个蒙面人呢?莫非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白衣人似乎看出了九妹眼中的防备,盯了地下之人一眼,收起长剑,容色也渐渐和缓,说道:"姑娘莫怕。在下并非匪类。”
九妹不知他这话是真是假,拱手一礼,定定道:"多谢兄台救命之恩,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好说!”来人道,"在下姓白,白玉堂!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白玉堂?九妹觉得这名字好生熟悉,忽然想起,三年前因展昭被圣上封为御猫,而大闹皇宫的那个什么锦毛鼠好像就是叫白玉堂。
"小女子。。。阿九。。。阁下,莫非就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锦毛鼠白玉堂?”九妹不动声色问道。
白玉堂没说话,九妹当他是默认。
"姑娘可是受伤了?你住在这附近吗?”白玉堂话锋一转,问九妹道。
九妹一低头,才发现不知何时,小腿上已渗出了一片血红。
"多谢兄台好意,我自己可以走。后会有期!”九妹刚要逞英雄,想着潇洒的离去,不料脚下一软,瞬间摔了个狗吃屎。
"姑娘。。。”白玉堂皱了皱眉,上前将九妹扶了起来。
"。。。没事,没事!”
九妹虽没什么太深的官盗成见,但想到来人跟开封府结过梁子,又听闻白玉堂这人脾气不怎么好,怕时日一久,给他看出身份,心想还是速速离去为妙。于是,再次谢绝了白玉堂的好意。
但白玉堂这人似乎有那么点小固执,他见九妹逞能,二话不说,扛麻袋似的扛起九妹就走。
九妹大惊:"喂,你做什么?快放开我!”
白玉堂笑道:"阿九姑娘不必慌张。在下没有恶意,只是瞧着姑娘行动不便。故而想送你一程罢了。”停了停又道:"不知姑娘家住何处?你要不说,就别想下来了。”
这人有毛病吧。九妹刚想说话,就听不远处有人喊她。
"表妹。。。你。你是谁?快放下我表妹!”萧有道见九妹给一个年轻男人扛着,以为她遭遇了危险,厉声朝那人喝道。又转身道:"来人!快把这个歹徒给我拿下!”
萧有道只顾表威风,早已忘了,自己身后的不是什么武功高强之人,而是一群闻讯赶来,拿着扫把、擀面杖的平常百姓。那些百姓见面前这人手执刀剑,似是个会武功之人,都不敢冒然上前。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我可是本县县令,你们连本官的话都不听了吗?”萧有道见那群人不敢上前,呵斥道。
那些人人发了一生喊,就要冲上来。
九妹知那白玉堂并非什么善类,怕他将这些人给伤了,忙道:"别打,别打!表哥,是这位公子救了我。”
白玉堂轻蔑的瞟了萧有道一眼,将九妹轻轻放下,问道:"这人你认识?”
"你说什么?这人。。。这人救了你?”萧有道诧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