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府是河北重镇,和相州相比各方面条件都好的多,就是一点,离京城更加远了。
第一个赶到大名的就是宗泽,有兵将两千余人。
宗泽一见到赵构,便说:"殿下虽然安全多了,可是,离京城也越来越远了,京城被围困很长时间了,救援京城刻不容缓啊!”
赵构心想,你当我愿意跑路吗?就那么点兵力,不跑的话,早被金兵干掉了,还谈什么改写历史?
但宗泽的心情他也能够理解,便好言安慰:"宗帅,本王知你勇猛,牵挂圣上和京城安危,可也要量力而行啊,以一万人去打十五万人,无异于送死。本王死不足惜,可是,若我等死了,谁还能救圣上和京城于水火之中?”
宗泽无语,他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当然知道康王殿下说的没错,一万对十五万,守城尚且困难,主动出击的话,的确与飞蛾扑火无异。
到大名之前,他曾提议立即会兵李固渡,断绝敌人归路。其他人都不同意,宗泽于是独自领兵赶赴李固渡。在路上遇到金兵时,宗泽派遣秦光弼、张德进行夹击,大败金兵。金人败后,留兵分别屯守。宗泽派兵乘夜袭击金营,连续攻破三十余寨。
在他看来,金兵也没什么了不起,如果有足够的兵力,他相信,即便和金军大部队硬撼也不会落了下风。
可是,什么时候才有这样的实力呢?
宗泽正值情绪低落之际,忽听有京城诏命到了。
他脚步一转便要回避,没想到赵构却叫住他:"宗帅留步,此时下达的诏命,必定与勤王有关,你是副帅,与本王一起受命亦无不可。”
宗泽闻言,稍一犹豫,便收回了刚迈出去的脚步。
来下达诏命的人是签书枢密院事曹辅,一个颇为正直的重臣,形容他只需四个字:正义凛然。
赵构、宗泽见曹辅脸色不愉,心中俱是一惊,难道……?
曹辅也没心情废话,直接取出了宋钦宗手书的诏书,宣读之后递给了赵构,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这份诏命与赵构的记忆中没什么不同,大意就是说:"金兵虽然对京城猛烈进攻,但是并没有将京城攻陷,现在正和他们谈判。康王与诸将士们驻扎在原地待命,不要轻举妄动,以防发生什么变故。”
呵呵,果然是这样啊,赵构摇摇头,转手将诏书递给了宗泽,同样一脸玩味地看着他。心道,你心急火燎地要赶去解京城之围,想到官家会来这么一份诏书嘛?
宗泽虽然已经知道了诏书的内容,但再看的时候双眉还是越皱越紧,渐渐挤成了"川”字。
"载德,你怎么看?”宗泽直接称呼对方的字,显得很熟络,从这一点判断,两人的关系应该很不错。
"这是金人的诡计,”曹辅笃定地说:"目前,内城在嵇仲(张叔夜)的指挥下,守卫得当。金人如果继续猛攻,损伤太大,故意佯称议和、退兵,实为瓦解我军民抵抗意志之计。官家受小人蒙蔽,听不进忠言,一心议和!所以要发这诏命,是怕殿下惹怒了金人,不利于议和啊!”
好啊,赵构心想,我正在为出不出兵犯愁呢,有了这诏命,正好,不用出兵了!
宗泽眼看康王殿下的脸色越来越好,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哪里还不知道他的心思?便急忙劝道:"大帅,这是金人的诡计!不能大意啊!”
曹辅也在旁边语气沉重地说道:"实不瞒殿下,有贼人郭京,以虚幻邪术迷惑圣上,再加上金人用计,外城才失了。如今城防多有松懈,京城危在旦夕,迟恐生变啊!”
"可是,这么点兵力,能起到什么作用呢?”赵构也很挠头,说实话,他之所以犹豫不决,一来是因为知道宋钦宗的脾性,绝无转性的可能;二来就是手中无兵,说话都没底气,大规模军队作战和寻常的狭路相逢可不一样,再多些杨再兴那种猛将也扭转不了局势。
"老夫有一故交,叫汪若海,擅军事,上次就是他给老夫提议请立殿下为大元帅,带兵镇守安抚黄河以北,以此来拖住金兵的后方,解京城之围,”曹辅爆出了一段秘辛:"老夫奏表呈交圣上,拟任命他为参谋,并准备派其到殿下身边效力,但宰相何栗坚决不同意,以道路不畅为借口,结果没有差遣。幸好后来圣上醒悟过来,令人以蜡书送来了诏命。”
呃,还有这么一段插曲,赵构不禁动容,这才是大宋的肱股之臣啊!
"那汪若海何在?”赵构眼睛一亮,这是个人才啊!他曾经看过《宋史·汪若海传》,对这个奇人印象颇深。
宋史记载,此人平生豁达,高风亮节,眼光独到,擅长谋略,能言善辩且气概豪迈,为人沉稳持重有气度。
这个评价可不低!有这样的谋士在身边,能省去多少脑细胞啊!
"他是太学官,目前尚在京城,殿下若有所需,想必他很乐意为殿下效力。”
"需要,太需要了!烦请曹大人代为转达本王的心意。”
"好,老夫定为殿下做成此事,还请殿下早做准备,以解京城之危!”
赵构依然不想立刻给予曹辅肯定的答复,便打起了太极:"本王立刻通知众人议事,拿个方案出来!”
曹辅和宗泽相顾无言。
所谓的议事,不出赵构所料,成了一场纷争。
这诏书来的多及时啊!汪伯彦和耿南仲这些人将议和当成救命的稻草:"属下建议,大元帅把帅府及军队转移到东平(今山东东平),那里远离金兵势力范围,人口众多,适合大军发展。”
而宗泽却和他们的意见不一致,他想要让赵构向南进入澶渊(今河南濮阳),然后把那里当作大本营,近距离威胁金兵,然后渐渐将京城的围困解除掉。
结果,由于汪伯彦、耿南仲等人占了上风,把宗泽气得直喘粗气,赵构原本一直冷眼旁观汪、耿等人的表演,却担心宗泽犯了心脏病啥的那可就郁闷了,便出言和稀泥:"议事归议事,诸位不要伤了和气。汪帅所虑,无非是敌军兵多将广,我军难以匹敌,故而避敌锋芒,是吧?”
"是!诚如殿下所言。”汪伯彦点头称是,还不忘瞪上宗泽一眼。
宗泽一拍桌子正欲怼回去,赵构连忙转脸看着他,伸手虚按:"宗帅莫要生气,先听本帅说完。”
宗泽这才气呼呼地坐下,犹自瞪着汪伯彦。
"宗帅所虑,自是京城安危,担心京城落入敌手,官家和百姓蒙难,心情可以理解。但金兵有十五万人,我部却仅有一万五千人(募兵一万人,宗泽率两千人,汪伯彦率三千人依附),主动出击实为不智。我看不如这样,宗帅和汪帅分头去招募兵将、收拢残兵,待总兵力达到十万,就出兵,谁招来的人多便由谁领兵,如何?”
汪伯彦的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答道:"我没意见。”
宗泽稍稍想了片刻,也同意了赵构的意见。
一场争论就此结束,两人各自去琢磨如何招兵去了。
赵构身子往后微仰,长出了一口气,带领一帮心怀各异的人,真心不容易啊!这才哪对哪儿啊就吵成这样了!
曹辅一直在一旁坐壁上观,直到此时方才出声:"殿下这是心有所向啊!”
赵构瞟了他一眼:"此话怎讲?”
曹辅笑道:"汝霖(宗泽字)长于作战,力主抗金,在义军和百姓中的威望远非汪、耿之流可比,在曹某看来,殿下之意昭然若揭也。”
"嘘~,看透别说透。”赵构伸出手指压在嘴唇上说道。
穿越人士,早知忠奸,当然心有所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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