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凤燧营追出百里终于反应过来中计,曾阧连忙率军赶回千夏。本想审问贾秀,却发现姬柒希一道令下,贾秀已经带着李富去千夏四周找寻所谓的粮仓。曾阧担心计中有计,顾不上冒然回见大将军意味着什么,马不停蹄地赶回了道安。
姬柒希没有怪他,甚至还赏送了几块象肉,全歼神锋营的命令依旧未变。姬柒希大军已经准备北上了,在没有充足补给的情况下,失了全部象兵的时候还让凤燧营留在原地寻找不知在何处的神锋营……曾阧望着平静的姬柒希,只能跪下,希望用命弥补自己的过错。
姬柒希冷冷地看着他,轻声道:“我现在说话都不好用了?让你去找神锋营你就去,准备抗命不成?”
有回应了就好。曾阧急忙说道:“将军,属下愚钝,让那刘夕阳奸计得逞,属下自当以命谢罪,但此时……还望大将军能给属下证明自己的机会!”
姬柒希哼笑道:“曾阧,是谁在开战之前放出了豪言壮语的?凤燧营在你治下被神锋营耍的团团转,你不该把场面讨回来么?跟着我北上面对孱弱的云泽军队,是不是比面对刘夕阳率领的神锋营简单呢?”
曾阧咬牙道:“将军!属下……”
姬柒希喝止道:“曾阧……我的话就说一遍。姬厥那小子输了后选择逃避,我不想你也这样。我知道找到刘夕阳的难度很大,但你们要是找不到他,对整个战局无疑是灾难性的!南蛮不差你这两万人,云泽却是没了刘夕阳不行的。孰轻孰重我也不说了,你只要保证刘夕阳不和许多愁汇合。全军听令!立刻启程,十天后给我赶到齐州!”
曾阧跪在那里,一直跪到整座道安变成了空城。他缓缓站了起来,脚下一软身形趔趄,挥开副将的搀扶,他抽出腰刀在胳膊上划上一道,恶狠狠地说道:“刘夕阳,我与你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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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保证战马的速度,神锋营步行走上了一晚,经过三天的急行军,将士的状态都不好。丁三益严格执行刘夕阳给出的休息规律,仅让神锋营休息一个时辰便重新上路。三天就吃了一顿饭,万幸开春时节战马有充足的饲料,要不根本就达不到刘夕阳的要求。
可按这速度行军,真遇到蛮子还有一战的资本么?丁三益心底没谱,凌少年猜测刘夕阳的目的应该是奔着辛如川去的,说出理由后总算当丁三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神锋营一直保持着一天只休息一个时辰的行军速度,用了不足五天便到了崮村。此地是刘夕阳说的汇合点,神锋营总算有充裕的时间休息。年初云泽驻军的营地已经被崮村村民拆了,猛地看见这浩浩荡荡的一群骑兵回来,百姓们只能将拆回家的帐篷栅栏又送了出来——管他神锋营用不用得上。
神锋营无力计较这些,解决饭食才是关键。丁三益腆着脸去村子里求八千余人的口粮,结果没费任何事情,崮村便将整村能吃的东西都贡献出来了。并非是无条件支持云泽大军,只不过村民误以为这群人是蛮子罢了。
丁三益实在是不想解释这些了,神锋营急忙开灶,可算吃了一顿饱饭。吃饱喝足,没休息多久刘夕阳赶到崮村和他们汇合,仅灌了一碗凉水便命令神锋营继续东进。
神锋营来去匆匆,崮村担心他们会去而复返,送出去的营帐也没有捡回来,村子外一片狼藉,好像是被敌人扫荡了一番。
三天后,刘夕阳终于遇见了他要寻找的人。辛如川正坐在曼山县衙中和县太爷聊天,对冲进来的神锋营很不在意,微笑对丁三益说道:“刘夕阳应该来了吧?老夫要见见他。”
刘夕阳踏着他的话语走了进去。换做以前,遇到这种情况刘夕阳定然沉得住气,可现在时间紧迫,他无暇在乎这一开始的弱势,直接现身。
辛如川平静地打量着他,从头到脚看得仔细,就好像在审度一位十分欣赏的后生一般。刘夕阳面无表情,待老人与他对视,他才开口道:“见过先生。”
辛如川如主人般地赐坐一张,吩咐县令自行回避,他笑道:“老夫不是个计较的人,但这次要和你好生说道说道了。辈分问题,我与秦哲师出同门,又和燕方易齐名多年。你小子应该怎么称呼我?断不是一句客套直令的先生吧?”
刘夕阳没有回应,翻出一盏新杯,倒上水,静静地听着。辛如川似乎很喜欢他这冷漠的态度,笑容未减,和善道:“你这孤傲的性子到底像谁呢?秦哲他明事理明的厉害,太过圆滑;老易憨厚的要命;刘谌那火爆脾气不像是有这种孙子的人;杨永烈阴沉又伪善……你这性格是怎么培养出来的?”
刘夕阳笑道:“憨厚的我很明事理,脾气坏又善于伪装,生怕别人看出来只能不言不语。就表现称这样子咯。”
辛如川大笑道:“你啊,只是生对了时候,但凡放在一个安稳的世道,你这张嘴绝对惹祸。”
盛世匹夫么,当年秦哲就是这么评价自己的。刘夕阳不在乎老人言语中的玩味,举起了茶杯。
辛如川举杯回应,道:“但没有什么假如的。现在就是个最糟糕的年代,相比当年云泽王叛乱还要糟……是不是比月太祖称霸时期还糟,这我就不清楚了。听说你让丁三去找太祖墓了,找到没?”
刘夕阳规规矩矩地回道:“回先生,找到了也不告诉你。”
“那就是没找到了,”辛如川遗憾道:“找到了能少很多争端的,只要确认了‘世道无常,谁人皆可为王’的道理就够了呀!哎呀,没找到是个麻烦事儿啊!这以后,老夫需要给陛下造势,你自己也得想办法——你比我还惨,我至少侍奉的当了百年皇帝的一家,你呀,要给自己这个蹩脚王爷洗白,难度大咯!”
刘夕阳故作诧异道:“先生,您怎么能说这种话呢?哦,想必是在挑拨云泽的军心吧……”
辛如川笑骂道:“装模作样的一点也不像。你身边的人对你忠心不二的,这里也没有外人,什么话不能说?不过你要是想装我就奉陪……”辛如川审视着刘夕阳的笑容,慢慢道:“与你而言,除了你,谁还能掌控这个天下呢?”
刘夕阳不急不慢地回道:“先生这么说话就过了。您要是真想带上我,那我就这么说:除了我,任何人都能做那狗屁皇帝。”
辛如川乐道:“我行不行?如果我行,那你就行。咱俩是一路人。”
刘夕阳笑道:“别,先生谬赞了。您绝对死在我头里。”
“不一定。”辛如川笑道。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补充道:“我是说,你今天不杀我的前提下。”
“你觉得我杀不杀呢?”
“你觉得我觉不觉得呢?”
唉……凌少年叹了一声,总觉得没劲。杀了不就完了么,杀人诛心么,你先杀人再诛心不好么,你为的什么呢?凌少年看了眼丁三益,却发现丁三益听得很认真。
凌少年一怔,心说你们这群人呀……早晚的事儿!还是我爹说得对,少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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