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空阁开业了三天,百姓们一共贡献了一万两银子——这是在吃喝不花钱的前提下,而荣城战前最富饶的一年,当年税收为二万两。王爷府让县丞粗略统计了上个月荣城所有商号的利润,已近四万两。按照云泽前年施行二十税一的“重税”,荣城再恢复半年就能超过最美好的时候。
一座城由彻底被毁到进入崭新的阶段只用了短短一年,县衙各位官员看到这个数据后喜极而泣,总觉得当年被派过来时不情愿的自己蠢得可以。荣城位置极佳,新入的大户众多,各式商业开展的顺利,民风质朴治安优良,再加上丕王的英明领导,荣城不至如齐州那般可赶超一个仙海总是可以的吧?一时间县衙的情绪高涨,哪怕朝廷给调到京城也不去!
饮水要思源,诸位大人十分清楚这好日子是谁给的,这几天在王爷府门前谄媚出了天际,真说王爷让他们唤一声爷爷也会答应的可爱乖巧。
光献媚看不出水平高低,诸位大人表面和气同心协力,背地里没少四处打探丕王的爱好,争取表心意能表对套路。有送文玩有送奇珍的,有大智若愚直接送银子的,更有大愚弱智的给王爷府送了一车盐……反正不管送什么的,王爷都秉持着礼进人不进的原则,唯独殷驿丞送了一本书便得了王爷的召见。
同僚眼红无济于事,悻悻回到家中琢磨着上哪儿能找到各式奇书**,实在不行找个画师给王爷画一本自家小妾或者女儿的曼妙……
王爷府中不知道各位官员的心思,刘夕阳一本正经地坐在书案前,翻看着手中的书籍。其他官员想错了地方,这书并不是什么撩拨的玩物,仅是荣城从恢复运转到上个月所有出入记载。殷翩人入中年竟然还有这么玲珑的心思,也不知是驿丞做久锤炼的,还是说大才之人被小小驿丞耽误了。
刘夕阳很满意,放下书籍后说道:“殷大人,需要本王赏赐些什么?”
殷翩回道:“回王爷,适当赏些银子或者珍馐便可。日子还过得去,稍微改善一下更好。”按理说这时候的回答应该是表示鞍前马后一顿忠心,不该要实质的东西;殷翩非要反其道而行之,一句巴结的话也没说,单靠要银子似乎便将后路堵死了。
能揣测到刘夕阳想法的人岂会犯这种错误。刘夕阳也懒得点破,让郑大仕取来百两银子和一碗自己秘制的咸菜放在殷翩面前,就那么面含微笑地看着他。殷翩是真敞亮,拿着东西就谢过王爷,面色平静,不过就是站在那里没有退去。
他不退刘夕阳也不想问,比拼耐心的时候刘夕阳可没有怕过谁。他书看乏了,殷翩不动;他批完了各种事务,殷翩不动;他叫进来大仙子对弈一局,殷翩一动也不动。眼看着就要晚饭了,刘夕阳仍旧不理他,去了厨房准备晚饭,就这么将殷翩留在了书房之中。
吃饱喝足,刘夕阳折回书房看着闲书,看了一阵觉得困了,叫来丫鬟给殷大人在书房里备上了被褥,他便回去抱着燕如歌睡觉了。第二天一早,他哼着小曲端着稀饭再次走进了书房,殷翩早就衣帽整齐地站在原先的位置。刘夕阳放下稀饭拿着书走了出去,临近中午进来把空碗扔出窗外,打着饱嗝写了半个时辰的字。傍晚时他就呆在了书房里,把殷翩送来的文书抄了一遍,直到清晨再次降临他也没离开椅子,而殷翩也站的笔直。
这一天刘夕阳就没离开书房,也人过来打扰。二更梆子响,殷翩嘶哑开口道:“不知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刘夕阳抬头看着他,盯着那一双猩红的眼睛笑道:“我没有什么吩咐。”
殷翩沉声道:“难道王爷不需就着文书中不解的地方询问在下吗?”
刘夕阳站了起来,走到殷翩身边,打量着他脑后冷汗,轻声道:“狄洛人玩鹰似乎就是这么玩的。但殷大人要明白,是猎手玩鹰,不是鹰玩猎手。你那本书中的东西我已经背下来了,有问题直接去问蒋知县便可。殷大人回吧。”
殷翩直接跪下回道:“下官定当鞍前马后,愿效犬马之劳!”
刘夕阳蹲到他面前,继续数着他头上白发,说道:“我这个人有个毛病,就是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当然我还是喜欢聪明人的。殷大人你岁数不小了,已经有六千多白头发了。先去找郑大仕要我一把扇子带走,明天拔完白发来王爷府报道。”说完他站了起来,留着殷翩在那里长跪不起。
出了书房,刘夕阳急忙冲进了后厨。马小鸟已经走了,现在的厨子只能从回味楼里借,不过这样能保证在他忙碌之后有口吃的。他狼吞虎咽地吃着饭,把一旁等候的凌少年看得啧嘴数次,实在是好奇问道:“少爷,这人有什么用处呀?犯得着为他耽误这么多天么!”
刘夕阳含糊道:“他有野心就够了。再说不是每只鹰都能捕猎,单纯熬着玩儿也是个美事。我也不是闲着,好久没这么背过东西了,这三天累的够呛。他还是在驿丞的位子上待傻了,要不再坚持几天或者坚持到晕倒,那认错的就是我了。”
凌少年似懂非懂又完全不想懂,等刘夕阳吃完后他递上一碗水说道:“仙海来消息了,小鸟兄昨天刚在仙海置办了一套宅子,屏水北上的小鸟帮和他汇合,已经打着仙海镖局的大旗去了齐州。李福璋的儿子被抓过来了,现在正放在夜乐那座院子中。”
“走,陪我去光顾一下夜花魁的生意。”
夜乐镇守的柳邀苑距王爷府不足一里,二人出了后门没走多久就到了。今晚柳邀苑有正事,那粉红灯笼并未点起,凌少年轻车熟路地避开所有暗哨领着刘夕阳走进了夜乐的房间。
“死鬼,怎么才来……”夜乐缠到少年身上妩媚道。
凌少年急忙推开了她,说了声少爷也来了。夜乐点燃烛火,笑道:“就是等着少爷来让他主持公道呢!”
凌少年赧然,夜乐反而只是调戏了这一句,直接转向刘夕阳说起了正事:“这个李公子连他爹的官职都说不清,不会是个傻子吧?”
刘夕阳笑道:“没事,只要是人就可以了。你们两个玩吧,我自己过去。”
夜乐给他指完路便拉着凌少年不让走,刘夕阳独自一人绕来绕去到了李公子的房间,刚进去就听到黑暗中有人说道:“小宝贝快来,本少爷等不及了……”
一时间,此处和夜乐的房间中都发出了奇奇怪怪的声音。其他房间的正经皮肉姑娘们十分羡慕,总觉得今晚不开门还能有生意的姐妹,明天应该好好请教一番……
第二天一早凌少年疲惫不堪地出了院子,刘夕阳已经等候多时。他看着刘夕阳那奇怪的表情,不由惊愕道:“少爷,你把姓李的怎么了?”
刘夕阳平淡回道:“没什么,喂了他泻药和软骨散同时卸了他肩关节又把他眼皮给粘到了脑门上。回吧,没什么用处,你也该去休息了。小伙子体力不错!”
回到王爷府的时候,殷翩已经顶着锃光瓦亮的光头站在了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