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塞旖旎,清澈的凛冽;旌旗猎猎,呼啸着狂风。飞沙之间的天地出奇通透,北侧的枯黄孕育着来年的生机,关内的城镇却没有该有的惬意。荣城遭逢大难,不足年的岁月哪能轻易恢复到最美好的时候,缓慢挣扎便是。
还好云泽没有忘记它,上天终于眷顾起这座孤单的城镇。丕王此人闻名已久,听说是一位恶劣至极的王爷,糙好不分喜恶无常,放浪至极却时不时地成着大事,撑着云泽。传言在京城中敢怒斥天子骂尽天下,如此暴躁的人,身为他封地之一的荣城颤颤巍巍——更甚,这厮决定将王爷府搬到这里。
上月初丕王一行便去了仙海城,本来逍遥的好好的,不惹民不愤世,可不知怎么这人决定要搬到荣城居住。荣城弹丸之地,容得下千余户北徙的百姓,哪能再容下这霸气十足的王爷?
可容不下又如何,人家是王爷,人家是这里的土皇帝。身为云泽唯一的外姓王——准确来说是唯一的亲王,举目之处皆是人家后院,哪里待着不是待着,只要他和在仙海时候一样安分便可。
十几天前,荣城等来了一万骑兵。没有重甲与佩刀,没有辎重与粮草,只有农具与树苗。百姓们听到消息,这是那八绝仙子的念头,说是要在塞外栽树开垦——幼稚的想法。荣城成书记载的历史便有七百余年,至少七百个春秋没人想着在塞外开垦……那应该是不现实的,更何况,大冬天的你来栽树?
不现实又如何,王爷的人来做什么都是可以的。没劳着荣城之民也未伤了百姓之财,纨绔的王爷怎么玩都可以的。可几天看下去,骑兵们出了城门安营扎寨,却是没有种下树苗。
百姓们观望数天,觉察这事对生活没有影响,那便安心过日子。城西两处无主的大宅子被打通连接重新砌墙,稍微拾掇一番便成了王爷府。气派一般朴实简素,也不知王爷来到后是否满意。百姓们莫名担忧,继续等待丕王拖家带口地过来。听说,最迟也是后天了。
仙海荣耀了不足一个月,无奈地将丕王送走了。跟着丕王一行同时来仙海上任的知府吴琪瞻却是雀跃的不得了,毕竟以后看脸色也会有两三天的时间供他反应。
丕王的车队路线诡异,兴之所至沿着海边走走停停,估摸着后天夜里才能抵达荣城。眼看着需要折向西北前行,舍不得海边清静的一行人选择就地驻扎,多享受一下海风的冷漠,顺便选择一个白天入城。
随行护卫都是跟着刘铁山从六周城活着回来的正武骑,效率自然高效。不足盏茶功夫百十人便驻扎完毕,炊烟乍起,仔细着晚饭。天气寒冷,大部分人选择在营帐里窝着,唯独一男三女还有那缺心眼的兴致在海边捕鱼——游玩。
始作俑者自然是闲不下来的朱少少,灵儿与燕如歌只能无奈陪伴;至于刘夕阳,却是迷迷糊糊地被人从车上拉了下来,做什么他真不清楚。
海风之下,任何人都会清醒。回过神的刘夕阳苦笑地陪着,听着朱少少指着那不足尺深的海水问道:“夫君,海里也没有鱼呀!”
刘夕阳一本正经地回道:“冬天鱼儿觉得无聊,都回深海里过冬了。眼看着要过年了,不得亲朋好友一块儿团聚一下么?”
灵儿二人的偷笑让朱少少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为了显得自己不是那么的傻气,她哼笑道:“你以为我是小孩子呀!不管牠们过年还是如何,今天我就要看到鱼!”
看到鱼还不简单,咸鱼也是鱼,不过是选择了不同的成长方式罢了。刘夕阳示意远处警戒的护卫去周边渔村买上几条,为了让朱少少彻底安心,他褪去鞋袜挽起裤腿,趟进了冰凉刺骨的海水之中。
灵儿担心他犯病的双脚,却又不想阻止这种暧昧温馨的小调调。站在沙滩上看着情绪恢复不少的刘夕阳,一脸认真地陪他盯着海水之中。
“这水……可凉可凉咧!”刘夕阳嘟囔一声,瞅准机会大喝一声,臂上绳索弹出直接射入海水之中。朱少少雀跃地看着他旗开得胜,不顾湿了鞋袜,上前几步站在浪边,等待着夫君捕猎回来。
刘夕阳拿着三个芝麻螺放到朱少少手里。这东西大户人家不屑于吃,她自然不认得,似乎也不知道这玩意儿一动不动地躺在礁石中,完全用不上刘夕阳那么大的阵仗,满心欣喜地问着这是什么鱼,怎么和蜗牛这么相像……
刘夕阳拍坐在沙滩上,接过灵儿递来的手巾擦好腿脚穿上鞋袜,糊弄着蠢傻呆萌的朱少少。待卫们抱着一筐咸鱼干回来后,海风这么一吹,咸鱼的味道“香”意十足地四散开来……与之相比,许多愁最爱的贻贝干真是美味呀!
腥臭之下,三女果断逃离现场。刘夕阳示意她们自行回去,独自一人坐在海滩上望着东边,奢望着能看到尽头。
南蛮的战书,在他走到齐州的时候就听到了。没什么意外的,于国之间必有一战,于妘岚姐妹这仇非报不可。恨意是有的,就是不知道针对的谁。贝琳达被妘岚亲切地留在了皇宫之中,不**信来往,可看到第一封信上有妘岚的笔迹,他知道有些事情是两个人隐瞒着自己。
巧儿的死,逃不开自己的狂傲托大。明知道可能会有这么一天,为何还视自己的命为玩笑;可不是一个人活着的,怎么就不能为了亲人好好地照顾着身子!
刘夕阳从怀中掏出一方硝石,心疼着巧儿留给自己的只有这在东莱城省下来的简陋东西。似是什么都没给她留下……他摸摸心口,从未有如此希望那双心蛊还停留在心上,至少有个念想,至少有一处羁绊。
“巧儿……接下来,我便是替你活着。”
万俟卑奴担心他的安危,走到了海滩之上。一言不发地坐在他身侧,陪着他感受硝石的温度,陪他望向天海一线的灰蒙。二人远处,站着另外两个看海的女子。
洛九苏的蛊被取了出来,得知实情后垂泪数天,好不容易在所有人的开导下看似释怀,最终辞了官,跟着少爷也跟着只模糊于记忆深处的亲弟弟选择北上。北上悲伤,忘却京城的一切,最终的归宿是回到草原;京城的日子和那血腥的筷子,留在曾经。
李翰杰跟着她一块儿来了。不知为的什么,反正守丧三年的那人也不会给自己名分。如此那便和九苏姐姐一起,分担感伤分享快乐。
渐渐的,海滩上聚满了不少看海或是看情怀的家伙。三五成群互相也不言语,遥望着天际,心中想法必然百味。
海风不合时宜,嘲笑着这群人类的不自量力。刘夕阳笑了一声,轻声诉道:“总有一天我会乘风而去。接下来的日子,我要活出新的滋味。”
海滩上的人越来越多,李翰杰总有一种恍惚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