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新嫩的春日终于发力,躺在窗边晒太阳的刘夕阳睁开了眼,不甘示弱地盯着天边的夕阳。人与天斗基本上都有些目的,而他只是纯粹的反应迟钝,忘记了阳光的刺眼。
短暂的温暖降临,唤起了一阵阵开门声。他急忙爬了起来,想着趁叽喳声不在的时候玩玩自己的趣味,挨个院落流窜。
第一处便去的燕如歌的院子,原本就是来走个过场,给自己证明一下还未忘了她,结果在院子里看到燕如歌难得地主动出来一次,同他相似,也是傻乎乎地望着太阳。
阳光柔缓洒落院中,一道很长的身影造就了那唯一的黑暗。黑暗中难掩慌张与迷茫,影子的主人却很平静,缓缓地闭上眼,感受着一个人的安逸。
一个人待的日子久了,总会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孤独的。那一面蓝天,一抹夕阳,一簇嫩草一树萧瑟都是孤独的,和人一样,和一群人一样。
一个人的孤独是孤独,一群人的热闹何尝不是孤独?
燕如歌笑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着将阳光嗅进胸里,挤出原有的烦闷,重重叹了一声,睁开了眼走向屋子。
转身关门的时候看到了刘夕阳站在院中,那笑容似是将刚才的一切尽收眼底。她皱皱眉,将门虚掩着,转身离去。
进不进去是一个问题。应该是一个好机会,刘夕阳想到。但是他马上就琢磨起来——这到底是个做什么的好机会?
进去、和解?更进一步、彻底消除隐患?不管如何,门是留在那里了。就算不进去,过去给人家关上也好吧?
一个男人心想着我不进去,却可以在门口蹭来蹭去的时候,他下一步往往就是进去了。又觉得要言而有信,于是会短暂出来一下,舍不得进去的感觉,那便进进出出,加重着呼吸来判断进去还是出来。
这判断的时间有长有短,有人进一下就出来了,有人进出一个时辰都还在感受,而刘夕阳真的停在了门口,蹭来蹭去犹豫了半天。
推开那留了一个小小缝隙的门,现将脑袋探了进去,随后整个身子都进去了。燕如歌面朝里坐着,感觉有人进来的时候颤了一下。
刘夕阳走到桌边,用手试了试茶水的温度。多一分则烫,少一分不暖,正好的温度捧在手中能暖了手心,人心也寒不到哪儿去。杯中茶叶无力沉在杯底,泡了很长时间,看茶色依旧深沉明亮,应该是前两泡还未喝完。
“多出去走动走动,整天待在屋子里也不是个事情。少少她每次出去玩都会叫着你,你真说和我有什么不快也别抹了她的面子。同病相邻感同身受你察觉不到?少少她怎么过的日子,你又是怎么过的。”
燕如歌没有回应他,只是将他手边的茶杯抢到了手里,捧着谨慎着,生怕这唯一的温度从身边溜走。
刘夕阳坐到她身边,感受到少女的身子明显僵硬了一下。他叹了口气,心想今日的心理开导又要失败了,难不成一辈子要供着她?月例一文没短过她的,吃穿都是最好的,还应该怎么供?
他站了起来,看到里屋的门扉大开,走了过去。
“不许进去。”
难得听到一句回应,刘夕阳笑着回道:“我不进去,就是看看。”话是如此,他却直接走了进去。燕如歌急忙放下杯子跟上,于他之前挡住了看向床帏的视线。
刘夕阳没什么真正的恶趣味,打量一番对身前紧张的燕如歌说道:“干净整洁,还有你自己的风格。人又是那么完美,何苦将自己困在这里?”
燕如歌盯着他,请滚出去的态度很明显。刘夕阳走了出去,替她将炭炉挑的旺一些,随口对身后说道:“你原本的打算是牵扯上我,结果现在变成了我在护着你。我不反感这个,反而渐渐觉得就应该是我护着你。可事情到今天这地步……你对我不构成威胁,却总是在这里威胁着我;我不烦,但我不能只考虑自己。等过几年吧,天下平定,燕将军终老,我就把你休了,你拿着攒下来的月例钱去找你的娘亲吧。将来的日子怎么过随你,跟谁过也随你。可我希望你在岳母大人老去前,学会照顾自己。”
“我连你的门都进不去,怎么进入你的人……心。”他明显的停顿并没有让燕如歌产生情绪,冷漠始终,连目送这人关门离去都懒得去做。
她坐到桌边,怔怔出神。突然听到水开的声音,这时候才意识到原来这一个冬天,她从未将炭炉给烧旺。每次喝水或是取暖都需要很长的时间,而这个男人只是进来了一次,水便开的这么快。
取暖也是这般容易。冷漠下去,原来是一件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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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宫里静了下来,遥远的交浪城里,有一座差点也被改名为少年宫的地方却十分焦躁,太监宫女跑来跑去,太医在门外跪着浑身发抖。妘萌儿担忧地看着天子寝宫,眉头越皱越深。
妘巧处理完朝事匆忙地赶了过来,太医们跪下的身子颤抖地更加厉害。妘巧不想和他们浪费时间,直接询问着妘萌儿:“前辈,我姐她如何了?”
妘萌儿眉头皱起,还未说话,里面响起了妘岚的声音:“我说让你出去!巧儿你进来一下!”
稳婆慌张地走了出来,对妘巧说道:“殿下,陛下她、她疯了!疯了!”
这时候也没有人想治她渎君的罪名,关心南蛮天子的事情才是要紧。
妘巧掀起金黄色床帏,探头进去观瞧。妘岚躺在床上满身大汗,羊水早就破了,而……
一看就明白的难产。
妘岚努力控制着呼吸,忍受着疼痛说道:“巧儿,你去给我找一把剪刀,点上一根蜡烛,快去!”
妘巧不明其意,按照吩咐地将蜡烛和剪刀拿了过来。点燃蜡烛烤着剪刀,焦急地看着妘岚。妘岚反而很平静,盯着剪刀自语道:“早知道要给自己接生,我直接学医得了,学什么生物啊!学了这么多年dna,到头来确定这孩子是谁的不还是滴血验亲么……糟了,一会儿用什么缝合?”
妘巧呆滞地盯着姐姐,感觉姐姐这疯言疯语的,难不成真的疯掉了?她呆呆地看着妘岚拿起了剪刀,随意在绸子上蹭了几下,直接便……
一声疼痛的嘶喊和一段恐惧的惊呼,很长时间充萦着整个寝宫。妘萌儿的手有明显的颤抖,稳婆早就晕了过去,太医们等死地跪在那里,一切在混乱中充满了死寂。
不知多久,一声清脆的啼哭让妘萌儿的茶水洒了一身,同时太医们的眼中又泛起了生机。
稳婆被救醒后急忙冲了进去,念着南蛮独有的咒语却被女王给打断,小心翼翼地抱着那红皱的婴儿,略带失望地说道:“陛下,是,是个男孩儿……”
妘岚躺在那里思考着如何处理伤口,并没有理会稳婆言语间的失落。唤进女医看了看自己的伤口,教导学生一般指导着女医给她缝合,万幸这世道有真气这个东西,比麻药好用得多。
一切处理妥当,妘岚迫不及待地要看一眼他。
巧儿慌张地接过襁褓,小心地递到妘岚身边。妘岚看着这还没有睁眼的小家伙,总觉得受多少苦都是值得的。
“宝宝,还好你不像他。”
“姐,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觉得就很像。你再仔细看看。”
“你就叫妘朵朵吧!”
“姐,男孩儿……”
“男孩儿怎么了?你说妘萌儿这个名字娘吗?”
“什么?”
妘萌儿听得清清楚楚,笑的胡须乱颤。宛如,一位太爷爷。
注:女王是顺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