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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世本不由地放慢了脚步,想深深呼吸一下周围冷冽的空气,让自己噗通噗通猛跳的心,尽量平静下来。
可是双腿却不听他的使唤,本能地急急地迈着大步,流星似的往家里赶去。
齐世本现在还住在李宝财家里。
只不过,因为二小姐出走了,他觉得自己不能鸠占鹊巢,就自动把西院饲养院的屋子收拾了一下,领着金雪花和三儿搬了过来。
而李家大院,他把所有的东西归拢一下,就给上了锁。
经过东院的时候,齐世本看了一下,大门上的锁,经过几年的风吹雨打,现在已是锈迹斑斑。
远处,东山上的密林,里面的树木都已经掉光了叶子,干瘦的枝条聚在一起,远远看去灰蒙蒙的一片。
西边的大河刚刚结了冰,在夕阳的照耀下,发出金子般耀眼的光芒。
眼前的石屋,比从前更为破旧,屋顶覆盖的草有些地方已经沤烂了,该倒倒行换新的了。
那年,鬼子飞机炸塌的院墙,后来虽然被齐世本好歹又重新弄了一下,可毕竟没那么工整,从石缝儿里钻出了不少杂草,此时正在随风摇摆。
齐世本的心更加急切了,他伸长了脖子,看到了屋顶正冒着滚滚青烟,好像家里正在做饭。
远游的人,回到家乡,最渴望看到的就是眼前这幅场景。
家里变化不大,亲人依旧在。
三步并作两步,齐世本很快就到了院子里。
屋门现在正敞开着,有个人在低头拉着风箱,手里的烧火棍偶尔地拨拉着灶里的柴火。
锅里大概正在煮着地瓜,锅盖上热气腾腾,连带着整个厨房都笼罩在一片云雾中。
“三儿”齐世本试着喊了一声。
烧火的人一愣,马上抬起头,仔细看了一眼齐世本,然后,扔下手中的烧火棍就跑了出来。
一边跑,一边笑着大叫:“雪花姐,雪花姐,俺三叔回来了。”
齐世本看着眼前这个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大小伙子,也高兴地眉开眼笑:“三儿,你还好么?”
“好,三叔呀,你当时走的时候,不是说过两三个月就回来一趟么?这都快一年了,你怎么才回来呢?”三儿又惊又喜,不断地上下打量着齐世本。
然后,又赶紧接过齐世本手中的包袱,拉着他就往屋里走去。
金雪花在炕上正跟小锦义玩呢,听到三儿喊了一嗓子,然后她就听到外面又是说又是笑的。
金雪花也是一喜,跟儿子高兴地喊了一声:“锦义,你爹回来了,你爹回来了。”
齐锦义现在都一岁多了,刚刚开始蹒跚学步。
爹走的时候,他是个刚刚学会翻身的襁褓婴儿,这么长时间他没见着自己的爹,他小小的脑子里,根本不懂娘在高兴什么。
不过,娘开心,他就跟着开心,露着雪白的牙齿,齐锦义的小脸笑成了一朵花儿。
金雪花抱着满脸喜庆的儿子就往外跑,正好一头撞进了齐世本的怀中。
将近一年不见了,齐世本看到自己的小妻子和大胖儿子,那心情,不能用一个美字来形容。
是太美,非常美!
齐世本的连胜露出难得的笑容,他看了看金雪花,万千言语堵在嗓眼儿,想了半天,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
“锦义,喊爹,这是你爹。”金雪花笑着看了看齐世本,逗着怀里的儿子。
锦义还有些认生,他扭着小身子使劲儿往后躲着。
齐世本看了看儿子,儿子雪白,大眼睛双眼皮,高鼻梁,像极了金雪花。
“过来吧你。”齐世本越看越稀罕,一把将儿子从金雪花怀中硬抱了过来。
“妈……妈”齐锦义在齐世本怀里挣扎着,向金雪花伸出了小手。不像别的孩子称呼金雪花为娘,而是被金雪花教成了妈。
“哎呦,俺儿子这么时髦,跟大城市的孩子似的,还喊娘是妈妈。”齐世本乐了,怎么看,都觉得自己的媳妇和儿子好看。
“俺从小就喊爹娘是阿爸和阿妈,要不然,让儿子也喊你是阿爸吧?”金雪花原本就年轻的脸,因为兴奋,浮上两朵桃晕,更显得水滟欲滴。
“可拉倒吧,你虽然是高丽人,可俺儿子是正儿八经的中国人,他还是喊俺爹吧。”齐世本乐呵呵地回绝。
儿子在他怀里扭来扭去的,好像极不舒服。
齐世本虽然极想多抱宝贵儿子一会儿,可又怕惹他哭,只好恋恋不舍地把他放在炕上了。
齐锦义刚刚学会挪步,在炕上飞快地爬了几下,又颤颤巍巍地爬起来,蹒跚着躲进炕角了。
三儿这时候也从外面进来了,手里提着齐世本带回来的东西,然后往炕上一放。
齐世本先是解开自己的棉袄,把里面攒了许久的钱都掏了出来,放在炕上。
然后抬起头,歉疚地看了看金雪花和三儿:“雪花,俺这么长时间没回来,饿着你们娘三个了。”
还未等金雪花说什么,三儿飞快地把话抢了过去:“三叔,你太小看俺了,俺啥都会干,俺没饿着俺雪花姐和俺小弟弟。“
“这孩子,咋胡乱喊呢?你喊你三婶儿是姐姐,又喊锦义是小弟弟,这娘儿俩成一辈儿的人了。”齐世本笑着纠正着三儿。
“俺不,俺从小就喊雪花姐是姐姐。”三儿执拗的很,怎么劝都不听。
“随他吧,俺比他也就大五岁,他爱怎么喊就怎么喊吧。”金雪花倒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其实,齐世本也没拿这个当回事,此时也只是当个玩笑说说罢了。
他指着炕上的钱,对金雪花说:“快收起来吧,喜欢买点儿啥就买点儿啥。”
“都归俺了?”
“那当然。”
齐世本见金雪花把钱收了起来,又从包袱里拿出一块布料给金雪花:“这是俺给你买的,你找人裁裁,缝件衣服穿吧。”
随后,又把给三儿和锦义买的布料也拿了出来,还拿出几样点心,酱肉什么的。
“哎呀,还有肉呀,三叔一回来,咱们都赶上过年了。”三儿毕竟是小孩子,看见有新衣服穿,还有肉吃,高兴地直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