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31.李喜命一案情由
李喜命且不去说他,先说禹君则等基督教徒,带着信教的百姓和许多沿途加入的灾民,一路自原州、宁越等地向北席卷江原道。
被强借完粮食,或者听闻了消息还没被强借的乡班乡吏纷纷逃往原州、江陵、春川这样的名城大镇躲灾。现下里留在乡野农村老家的基本都是这些乡班们的庶流子弟或者就只是忠仆家人而已,有粮食的看个粮食,没粮食的守着庄邑宅院。
有家财有权势的都跑了,还留在乡下的也没几个地主老财了。在李朝想要做地主,最次也要和当初的洪景来一样做个军吏,或者和孔尚炫一样中个生员秀才,这样嘛才有资格算做老爷,勉强能守得住家产。不然的话,早就被地方上的大户或者朝廷派来的守令给吃干抹尽了。
禹君则麾下的那些人马日日在乡间转进,没多久也大致知道了这情况,老爷们都躲灾跑进了大城镇里,洪景来当初吩咐的不许伤害两班的事情就更不可能发生了,所以他们手脚也就更加放肆了起来。
但是坏也就坏在这里了!
两班不敢惹,毕竟要是真弄死个两班,说句难听的就算是彻底坐实了杀官造反的罪名。这年头的李朝地方官和隔壁带清一样,你不杀官造反,攻州破县,那你就顶多算是地方上的盗匪,属于治安问题。大人们只要学鸵鸟,脑袋往泥巴地里一埋,装作看不见,就约等于治下清平,百姓安居乐业。
可你要是杀了官,那就不再是治安问题了,性质陡然就变成造反逆贼。就算地方上的守令再不乐意,也必须要设法剿灭处置,且上达天听了。
这位李喜命按照供述确实是江原道本地的基督教徒,但是他本身就是一个“杀班契”的契兄弟,加入教会也纯粹是当初真的太穷,想和人抱团取暖,混一口饭吃。
因为年轻力壮,手上又有点把式功夫,所以当年曾经被派遣去平安道接应从燕京来的天主教传教士吴约翰。但是很可惜,按他的说法是始终没能越过界江,所以最后还是回到了江原道。
这次禹君则带领信徒进入江原道,大肆的“凌迫”两班,但是由于洪景来的纵容和地方上官员守令的不作为,现在几乎是席卷了全道的郡县乡野。
不然李喜命也不可能出现在距离原州上百里的春川地方!
而他被抓的直接原因也很简单,这小子本来就是杀班契的契兄弟,对两班士族毫无好感。一开始有禹君则数百骨干人马约束,自然生不得事情。后来禹君则见乡班乡吏老爷们都跑进城里了,留在乡下的也就是些刁奴而已,便对这些江原道本地的非嫡系人马宽松了起来。
因为就算杀死刁奴,也只是侵害了老爷们的私人财产,构不成伤害两班老爷性命的问题!
而杀伤老百姓?这些人本来就是穷苦老百姓出身,出来逃荒也就是为了求个活路。就算过分一点,也不过是裹挟了当地的老百姓壮大声势,去下一个庄园强借罢了。
李喜命在春川本来也没事,但是也不知道是猪油蒙了心,还是精虫上了脑,在一个村子里看上了一个闺女。剧情就是这么俗套,他倒也央了人,愿意用大米十石去迎娶人家的女儿。
这要是庄户人家,又逢上大灾之年,肯定立马答应了。别谈什么自由恋爱不恋爱的,江原道上卖儿卖女的都大有人在,愿意正常下聘礼娶老婆算是不错了。
可那个闺女不是出身一般的良民人家,他老子是个老儒生,虽然一辈子就是个幼学童生,可架不住祖上曾经阔过呀。
老童生叫柳荣俭,家里穷的早就揭不开锅了,但是不妨碍他们家家门高贵,出身文化柳氏,祖上一直可以追溯到黄帝。而且近二百年前乃是追赠领议政、扈圣功臣,谥号文忠的柳成龙一脉,只不过传到他这儿彻底败落了而已。
柳老头见了李喜命肯定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一口一个“贼人!”、“凶匪!”。他自有身为两班士族的骄傲,就算再掉份,也看不起屁民。真就是肚里连口稗子都没有,嘴上却硬是凶的很!
李喜命原本记着禹君则的吩咐,不许害人性命,所以起初还耐着性子和柳老头分辨一二。可骂到后来,他凶性上来,便一刀搠死了柳老头,强占了人家的闺女。于是江原道第一个被杀害的忠臣之后,两班名门到底是出现了。
就算柳老头是个穷的揭不开锅的赤贫,但他文化柳氏的名门身份不会改变,他的女儿也是正经的两班官家小姐,现在被盗匪霸占,柳老头本人还被贼匪杀害。
杀官造反!
盖子遮不住了,江原道兵马节度使和春川郡守等人召集乡班壮勇,调集守兵番军捕盗,衔尾追捕李喜命。甚至都没有打,只是亮明了旗帜,灾民们就一哄而散了。
只有李喜命和他的那些个契兄弟负隅顽抗,最后当场格杀了十余人,“官军”却反被他们杀了四十多人。更加坐实了逆贼的身份,洗也洗不掉了。
由于事涉教匪大案,所以春川的公文先行到专任察访使的赵万永处,至于洪景来这边则是慢了一步。毕竟洪景来主管赈灾,抓捕逆教徒不在洪景来的职权范围内。
现下李喜命一归案,到是完结,赵万永使命达成,问清楚了确实有外国传教士试图潜入朝鲜,可惜没人接应所以没有进入。没有外国宗教势力进入朝鲜,那就还是国内自己的问题,可以慢慢留着处理,不急于一时。
跳出来的李喜命则正好撞了枪口,破了财又被堵了财路的江原道乡班们正好一肚子气没处撒呢。给柳老头报仇那可不正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杀人偿命,何况是杀害两班儒生,铁定要判你一个凌迟处死才能解心头之恨。
就是不知道禹君则会不会过来求情,那到是桩难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