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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道追凶(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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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无忧目前所知的线索, 已经足够让她对事情的始终进行猜测了。

    民间对于菩提寺一事的言论, 并非无的放矢。而是在菩提寺起火前夕, 寺庙内是当真藏着貌美的女子。这是事发当日,有人因着机缘巧合, 亲眼所见。这一事情,“她的”下属,已经对此证实了。

    而流言也是在这半年里一日日发酵而成的。并非是有什么推手故意在后面造谣生事。如果当真有人动手推动流言,抹黑菩提寺, 以现下他们这个追查速度和彻查的程度,这桩事情怕早就是水落石出。

    为了使线索更加清晰明了, 季无忧还让他们去收集了更多的细节。比如二十年前那场改变了菩提寺,与皇家扯上关系的事情, 比如当年被逐出寺庙的那些人。总之有关,就绝没有放过的道理。只要细节足够多, 那么事情的真相总会一点点被慢慢拼凑出来。

    然而始终差了最重要的一环。季无忧心里已经对事情来龙去脉有了猜测,只待最终确认证实。她思来想去,便打算先去见一见天峰大师, 询问一二。之后的事情, 还可以再做打算。

    季无忧转换为弈星的身份,往莆田少林寺赶去。她表明身份之后, 几乎不曾受了什么阻拦, 就径直入了寺内。

    她单独支开道否离开的事情, 天峰大师早已知晓了, 他看着季无忧神情隐约间有些忧虑, 叹了口气道:“你回菩提寺了?”他的话语好像疑问,却并没有什么困惑的意思。

    季无忧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嗯。”她捏紧了手心里的棋子,低垂了眼睑道:“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她看向天峰大师,手掌又舒展开来,眼神里有着一往无前的坚定与锋锐:“我想知道。”

    天峰大师沉默了下来,他看着季无忧,见她神情不动,终是几不可闻叹了一口气,他双手合十,近乎喟叹般,又像妥协:“阿弥陀佛。......老僧所知晓的也并不多。”

    天峰大师自然是猜到了一点的,不过也只是一点罢了。事情突发之后,他曾经亲自去过一趟,试图去收拢静虚大师的舍利子。也就是那时候,天峰大师已经察觉到菩提寺的事情并不简单了。见到季无忧这个静虚大师当世唯一存活的弟子后,天峰大师就决心一定要保住她。她到少林寺的时候,身体情况实在太糟糕了,连着往事都一同忘却,这如何能不让人忧虑?只让人觉着,或许是那对菩提寺动手的幕后人,对着季无忧这菩提寺唯一的活口,似乎也不准备放过的。

    天峰大师放她出来,未必是放心的,只是他对一切事情都看得明透,或许也猜到季无忧不会待得长久,比起她独自一个人离开可能遇见的危险,他选择了先发制人。然而季无忧在偶听得菩提寺之事时,还是摆脱了道否,一个人离开了。

    “......”从天峰大师话里听出这个意思的时候,季无忧有些赧然的样子,脸上有些歉意:“对不起,我并非......”

    天峰大师摇了摇头,淡淡一笑:“你并不后悔,又何必道歉?”虽然这么说,他却并没有什么责怪的意思。或者说,他大多数时候都是高僧那样,淡淡明透少有在意的样子,只有偶尔的时候,能够窥见一点他一点外露的情绪,叹息而又沉重。

    季无忧叹了一口气。天峰大师是真的很厉害。她确实觉得抱歉,却也并不后悔。如果再来一次,她还是会那样做的。她压低了声音道:“此行,是想问师父一些往事的。”她仍旧不认可自己是个和尚,却已愿意诚心喊天峰大师一句“师父”。

    季无忧一直在追查菩提寺的事情,即便她被皇帝派去做其他事情,也仍旧让其他人接手在查。如今她早就有了怀疑的人,但是奈何,江湖传言过于表面,虽然她穷追不舍深查查出端倪,然而顺着这一丝端倪,却不敢继续摸进去了。她的属下虽然厉害,却还没有在江湖高手的住处出入如入无人之境的本事。

    “师父可知道李琦?”季无忧道。

    天峰大师默然良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慢慢点了点头:“自然。这关乎一件往事。......”他顿了顿道:“但你此次专门为此来,想是事关重大。老僧所知的,都会告知于你......你若有什么想问,就问罢。”

    小炉上茶水正沸,袅袅的烟雾如梦似幻。

    天峰大师的面容沉静,静静的讲起了那桩往事。

    背景是季无忧已经调查清楚了的。天峰大师最开始说的一段,季无忧都知道。二十年前,华山派与黄山世家两大剑派相争,华山派灭了黄山,唯一逃出的,就是这位李琦姑娘了。而十几年前,李琦应了那句话“斩草不除根,来年灭你门”,她以复仇之势归来,将华山上上下下屠了个干净。之后销声匿迹,再也不见。虽然知道,但季无忧并没有插嘴,只做倾听状。

    她来问的,也不是这桩往事,她只需天峰大师证明一件事,即李琦即石观音。如果两个人是一个人,那么凶手是她的几率就很高了,她只需要着重调查她就好了,如果不是,就说明她怀疑错了方向,那就换个方向继续调查。

    然而令季无忧诧异的是,天峰大师的开头与季无忧所知的相似,然而很快就急转直下,说起了另一件有关李琦的事情——她的丈夫,天枫十四郎。这一段往事,是季无忧从不曾听说过的。

    当年李琦被灭满门,远渡重洋,同天枫十四郎结为连理,生下两个孩子。后来学得武功,自己孤身一人回中原复仇。天枫十四郎便带着两个孩子找了过来。

    “后来呢?”季无忧问道。

    天峰大师叹了口气,又继续说了下去。天枫十四郎因着跑了老婆悲痛欲绝,于是一时想不开想自杀,自杀就不说了,还强制碰瓷。他先后碰瓷了两位武林高手,把两个孩子送给他们,自己去死了,而被碰瓷的两位,许是因为品行德性太过高洁,没见过这种高端到以生命来碰瓷的大佬,纷纷觉得这位勇士十分悲壮,应允了他的要求。

    “这两个孩子是谁?”季无忧问道。她有已经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并不简单。而她,已经猜出了两分。

    意料之中。那两个孩子,一个是天枫大师的弟子,无花,另一个是丐帮帮主任慈的义子,南宫灵。

    碰瓷成功的绝佳典范!两位大佬真的帮他养大了儿子,而且还把他们养得如此优秀!天枫十四郎真是个很有想法的男人,简直是碰瓷界大触!

    事情到这里,天峰大师知道的,就已经说得差不多了。

    “那......师父也不知道李琦最后去了哪里吗?”季无忧问道。

    天峰大师摇了摇头。

    季无忧默了一刻道:“那石观音,师父知道多少?”

    天峰大师当然是知道石观音的。不过也只限于知道而已。她的名声多在大漠那边,季无忧知道一些,也是派了专人去查,天峰大师远居莆田,自然不是很清楚。

    季无忧正欲再问,突然灵感一闪。她一直在想,如果李琦真的是石观音,动机或许是有,但她报黄山的仇是有机会有能力后,立时就去做了,是什么促使她在十几年后去灭了菩提寺?大漠离菩提寺可不远,虽然石观音是个女魔头,但是没闲到这种地步吧?虽然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大多数时候,这其中多多少少有个什么原因的。——天下寺庙何其之多,为何偏偏选中菩提寺?这本就是逻辑链里没有顺好的地方。

    季无忧突然想起很多,比如最开始遇见无花时,她脑中一闪而过的四字,“蛇蝎美人”。一个和尚,两个素昧平生,为什么会对他有浮现出这样一个印象?季无忧回想了一下,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灵预”并非她想的那样,只关乎直觉,它要比那个,还要厉害一点。而得到这项技能点后,她的预感确实嫌少出错。

    而如果说,李琦就是就是石观音,那么她就是无花的母亲!而无花受了石观音影响,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被称为“蛇蝎美人”简直再贴切不过。如果无花与李琦相认,李琦触景生情,回忆起二十年前的那桩事情,最终选择对菩提寺下手,也不是没有可能!逻辑链至此全通!

    二十年前,黄山被灭满门,李琦狼狈出逃。菩提寺所处之地并不偏僻,李琦路过逃离,奔跑疲惫,精力俱疲,她祈求守门僧人,欲入寺内躲藏。但是她并没有如愿,反遭了一顿羞辱。——那段时间菩提寺正扩招,收了一堆良莠不齐的弟子。那段时间是菩提寺最混乱的时候。

    李琦容貌确然姝丽,令人印象深刻,年轻之时,更是美若天仙。李琦大约受了不小的气,这样一个晚上,如何不能让人印象深刻?石观音可不是什么仁慈的人。

    但这毕竟比不上灭门之事大,因此她卧薪尝胆之后,率先灭了华山满门,这事便暂且搁置下去,未必想了起来。直到她近一年前寻到无花,被秃头的大儿子唤起关于和尚的记忆......石观音触景生情,即兴策划了一场灭寺案件,这也是最开始怎么查,也寻不出踪迹原因的缘故。而她白日已经在寺庙,却到晚上才开始动手,这代表着这已是一场□□裸且无掩饰的报复,而女孩失踪,只是她缺些丫鬟仆人,所以顺手带走罢了。江湖中人也是需要丫鬟仆人的,只是他们会给他们一个好听的称呼,称为低级弟子。或许菩提寺的灭亡,还比不上她寻个顺心的丫鬟——这么看来,菩提寺真的是运道好背一寺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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