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好吧,这是以前写作文常用的句子。
总之,一月一度的大周末终于到了,所有的高中生都放一天半的假,初中部放两天整,陈明亮也决定趁着这次回家一趟。
做为一个云阳一中的学生了,不回家显摆一下也有如锦衣夜行呀。
我可是全村唯二的云阳一中生,除了那个本家远门姑姑之外就剩下自己了,因为陈秀春中午才会放假,陈明亮跟她提前打了个招呼,就先回家了。
从风华老师那里借了一辆自行车,不错哦,还是山地车。然后带上之前给弟弟买的一些玩具,用包背着,回家了。
从县城到家40里,骑车需要一个半小时。
整体路况还可以,大部分是省道,只有快到陈庄的一小部分是颠簸的土路。
沿途的风景也还不错,田里麦苗开始拔高了,进入了快速生长的阶段;四周也从昏黄的枯枝变成了碧绿的世界。唯独气味有一点点不好闻,很多农家肥被施在田地里,时不时散发着一股股味道,有种温热的腐臭的气息。
这就是春天的味道。
上午9点出学校门,不到中午就到家了。
母亲张春花正在家煮猪肚,又是满满的一锅,从小叔的屠宰场买的。
她没有下地种田。
因为陈明亮自己家里已经没有多少田了,只留有一块菜地。
父亲去世后,家里缺乏干活的劳动力,原来分的田就被承包出去了。
租给了本巷的一个叔叔家,也没有收租金,只是要按时交公粮就可以了。
后来,国家免农业税之后,土地也没有还回来,当时两家还有些闹的不愉快。
这个时间段农村的日子可真的不好过。每年夏季的公粮,秋季的三提五统,能够把农民种田一多半的收入都收了去,粮食价格便宜,地方收税又贪得无厌,农民的日子真的苦。
陈明亮家的生活条件并不差。现在大家都喜欢吃猪肉,五花肉,里脊肉,前腿肉,后腿肉,并不只是这些肉好吃,主要还是好做,无论炒菜还是包饺子,都合适。
但是内脏吃的就少了,主要是自己也不太会做,东山不吃辣椒,内脏做不好的话会臭臭的,影响观感,索性不买。
因此内脏收购的价格的非常低廉,但是做好之后的售价跟熟肉差不多了,而且味道要比只吃肉好的多。
张春花手艺好,东西做的好吃,人有很勤快,不怕苦,每天都去赶集,应该是能赚不少钱的。
但是并没有存到钱,她有一点不好,她对舅舅,对小姨都太大方。
明明一个寡妇,守着自己家的两个儿子,生活过的已经算是艰苦了,结果还要全程赚钱补贴娘家,也是太不容易了。
还没有获得感恩。
补贴娘家这个事情直到弟弟陈明亮读大学才会彻底暴露出来。
当时弟弟考上了地方名校东山大学,一家人都很高兴。可等到交学费的时候却傻眼了,家里竟然没有多余的钱来交学费!
陈明亮很气愤,陈明天也在追问钱去哪了。
当时,陈明亮已经去省城工作十年整了,光是给家里的钱,不算过年过节,就是日常给的,开始一个月不少于500,后面加到每月一千。粗略算下来,七八万到小十万总是有的。
陈明天年龄还小,还没成长到花太多钱的时候,家里不可能最后连8400块钱的学费都拿不出。
当时要是陈明亮不给出学费的话,家里竟然真的没有钱!
而陈明亮开始的想法是自己给弟弟封个五千块钱的红包庆贺一下的。通知书下来就把5000块给了弟弟,弟弟陈明天很高兴的把钱就收下了,暑假各种逍遥,开学的时候,事情来了。
当时张春花开始的说法是,家里钱都存死期了,还没到时间取,明亮你先拿钱给弟弟用吧。
陈明亮说,我刚拿了5000块钱给明天,我一个月工资就两千多,每个月给家里一千,平时还要花销,这5000就是我两年多的存款,现在身上已经没有钱了。
然后事情终于败露,家里竟然没有一分钱的存款!
最后当然还是陈明亮想办法出的学费,包括后面陈明天剩下三年的学费,生活费。
钱哪去了呢?补贴外婆家了,三个舅舅,轮流盖房子取媳妇,全靠大姐一个人接济,从来没有一个人想过还钱,说欠钱是外公外婆借的,谁让你借来着,跟他们没关系。
张春花固执又任性,谁都劝不得。
陈明亮知道现在母亲就已经开始补贴外公他们家了,不然爷爷奶奶也不会有那么大的意见,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这个事情需要制止,要量力而行。
上上个周末放假,陈东方就把陈明亮在陈坡留下的东西送了过来,母亲已经知道陈明亮去了云阳一中读书的事。
能读云阳一中,这是真的好事,张春花也很高兴,也时常在外面炫耀。
看来这个也是儿子!
现在,哥哥放假回来了,弟弟陈明天也很兴奋:
“哥哥,哥哥,一中怎么样,我以后也要考一中。”
“一中还不错哦,比陈坡中学强一些”,说着陈明亮从书包里拿出了玩具,这是一把左轮手枪!可以激发火药的那种,陈明天可高兴坏了。
陈明亮看着操劳的母亲,有很多话要说,他觉得自己不能沉默了。
母亲她没读过什么书,但从小能干,长得又利落。
是个自己愿意默默吃苦,在外面又要显示坚强的人。
实在有点太好面子了。
不过她的观念还是需要转变一下,不然又会走到前世的老路上去,父亲走了之后就没人能做的了她的主。
“明亮回来了!,过来,帮我生个火,今天把这锅灌肚煮了,现在年也过完了,生意又开始好做了,趁着你小叔他们的屠宰场生意好,多做点熟食出来卖。”
“好的。”
陈明亮蹲到灶前开始帮忙生火。
看到陈明亮身上的新运动服,张春花又有点不高兴。
“这是你新买的衣服?!又花了不少钱吧,咱们家不富裕,有衣服能穿就行,不要有两个钱就瞎霍霍!。”
“可我上一中去,穿的太寒颤也不行吧,我都这么大了,也要点面子的,以前的裤子都挡不住脚踝了。”
“穷人家的孩子,要啥面子,面子能当饭吃呀,咱们家的这个情况,就不要跟人攀比了,穿的冻不死人就行,穿的这么好有啥用,最后还不是穿旧了!”
“咱家的条件怎么了,我觉得家里条件也还可以啊?。”
“你不当家不知道家里的艰辛,你以为日子是那么好过的。”
“我大大(父亲)去世也有六七年了,我现在也长大了,我想知道家里现在存着有多少钱。”话题转的很突兀,但确实是陈明亮想问的。
“你知道这干啥?!。”
“我不想干啥,我大大去世前经常说,已经够钱盖房子了,要盖’明三暗五拐角七’的房子,按照当时的价钱,全套下来怎么也要四五万吧。”
“我上这么些年学,每年的学费都不到200,衣服啥的我都捡的破,每年吃穿开销应该最多也是一两百。我从11岁开始杀猪,一年杀的没有50头也有30头吧,一头猪至少能给家里带来50到100块钱吧,我阉猪和杀猪收的现金,一年拿到家里的,也有一两千吧。这样一年少说也有3000-5000的纯利一年。赚的这个钱,够咱们家开销还绰绰有余吧。”
“你一年四季出摊买熟食,一个猪肚至少能赚8块钱的差价。一年能卖多少个?灌肠和猪头肉都没算呢,咱家里条件应该不错才对。”
“你算计这个干啥!?”
“我不是要说别的,我也长大了,家里的状况我也有知情权的,从读初一你就没给我交过学费了,生活费更是一分钱都没给过,每个月我还要交钱上来。我也不是要跟弟弟争点啥,我要是现在不上学了,家里是不是也该给我盖房子娶媳妇了。”
“你才多大就想这些。!”
“我不是要想这些,我也不是要争这些,我大大去世留下来的钱,还有这些年家里攒下来的钱,都给弟弟,我也没意见。弟弟还小,还要读书,我做哥哥的照顾弟弟也是应该。我现在想知道的是,家里现在究竟有多少积蓄。”
“还有,舅舅去年起房子,今年娶舅妈,钱哪里来的,我也很想知道。”
“你想说啥!你放屁!”
“砰!”
张春花恼羞成怒,把碗摔在地上。
“我看过家里的存折了,没有定期的存单,只有一张存折本。
从94年到现在,开卡的时候先是存入3万,然后是四千;三个月后存入的是一万五,再后面一个八千两个五千。然后陆续每个月有一千左右的款项存入。可是,本上记着,94年底一次性去取了三万,后面又取了一‘个一万,然后一个七千,一个六千。”
现在还剩下一万多吧。取钱的时间点跟舅舅用钱的时间点是吻合的罢。”
母亲更生气了。咬着牙一词一顿的吼:
“你个瘪羔子管这么多干啥咧!,我弟弟也是你亲舅,借钱也是应该的,这个家轮不到你管”。
“那有借条吗,说什么时候还了吗”。
“家里的事不用你管!”
“那你克扣我的钱那么凶,将来是准备让我们喝西北风去吗。”
“滚,你给我滚,永远别回来。”
陈明亮滚出来了,两人不欢而散,当天就回了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