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唰唰~”
一个又一个的辽兵,从辽皇耶律隆绪背后的帐篷两侧窜了出来,将寇季团团围住。
一柄柄的弯刀架在了寇季身上。
只要辽皇耶律隆绪一声令下,瞬间寇季就会被砍成碎肉。
寇季阴沉着脸,刚要开口,向敏中踏前了一步,挡在了寇季身前。
他沉着脸,盯着辽皇耶律隆绪,沉声喝道:“辽国皇帝陛下,是打算将我等都斩杀于此吗?”
王曾早已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当他看到了辽兵冲出来以后,立马向这边赶了过来。
然后陪着向敏中,挡在寇季面前,喝斥道:“两国相交,不斩来使。辽皇此举,不仅是在撕毁两国和谈的契机,更是在向我大宋挑衅!
我大宋虽然年年受欺于辽国,但并不代表我大宋无力跟辽国一战。
辽皇真要斩杀我等,不必你动手,你只管取刀来。
老夫割下头颅,放在你面前。
他日我大宋兵马攻进幽州城,自会迎回老夫的头颅。”
辽皇耶律隆绪见到了向敏中、王曾二人的举动,微微一愣。
历来宋臣到了辽国,只要辽国动了刀兵,宋臣就会吓的抱头鼠窜,有些宋臣还会被吓的躲在桌子下瑟瑟发抖。
辽国一些贵族,还经常以此取乐。
不怕死的宋臣,辽皇耶律隆绪也见过。
可一下出现三个不怕死的,到让他有点意外。
这对他而言,可不是一件好事。
他不喜欢宋臣长骨头,更不喜欢成批量的宋臣长骨头。
因为每一个硬骨头的宋臣,对于辽国而言,都是一个威胁。
有那么一瞬间,他有杀死向敏中三人的心思。
不过他考虑了一下后果,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要是真把眼前这三个人给砍了,那么宋国就算是骨头再软,也会选择跟辽国死磕。
辽国现在没办法跟宋国死磕。
没钱。
打不起仗。
“哈哈哈……”
在气氛最凝重的时候,辽皇耶律隆绪爽朗的笑声,传遍了四周。
他盯着向敏中三人,笑道:“朕怎么可能伤及三位爱卿呢?朕一时手痒,没收住力气,拍坏了茶桌,内卫们以为朕有危险,所以才扑出来的。”
辽皇耶律隆绪对辽兵们摆摆手,道:“你们退下。没有朕的传唤,不许再出现。”
辽兵们答应了一声,撤去了刀兵,重新退回了帐篷两侧。
辽皇耶律隆绪盯着寇季,朗声笑道:“你不仅是一个纯孝之人,还是一个忠勇之人,朕越来越欣赏你了。”
寇季拱了拱手,不咸不淡的道:“多谢陛下厚爱。”
辽皇耶律隆绪没有说出他跟那位辽国宗室内挑出来的公主共处了一夜的事情,说明辽皇耶律隆绪随后还要拿这个条件拿捏他。
寇季对辽皇耶律隆绪自然没有啥好脸色。
辽皇耶律隆绪大致能猜到寇季的心思,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然后,辽皇耶律隆绪对向敏中、王曾二人道:“朕说过,只要寇季到了我大辽,岁币的事情可以商量。刚才你们跟朕的臣子谈了些什么,朕大致也能猜到一二。
想必朕的臣子,在岁币一事上不会松口。
但朕可以松口。
只要朕的御侄愿意把寇季留在辽国,往后的岁币,朕可以分文不取。”
向敏中、王曾、寇季三人听到这话,一脸凝重。
辽皇耶律隆绪哈哈大笑,道:“三位爱卿,放偷日可是我大辽年节的时候才会有的习俗。朕为了让三位爱卿见识到我大辽的风俗,特例在营地里再举行放偷日。
三位爱卿可别错过朕特地为三位准备的放偷日。”
“哈哈哈……”
辽皇耶律隆绪大笑着离开了。
那些守候在帐篷四周的人,也跟着辽皇耶律隆绪离开了此地。
孤零零的大帐前,就剩下了向敏中、王曾、寇季三人。
向敏中盯着寇季沉声道:“老夫知道辽皇看重你,却没想到他为了你,连岁币都能舍弃。”
王曾瞥了二人一眼,低声道:“此事要是传回了大宋,一定会有一大批人选择让寇季留在辽国。”
向敏中沉重的点点头道:“岁币乃是我大宋的耻辱,若是能以寇季换取我大宋不向辽国缴纳岁币,满朝文武有九成人会答应。”
王曾咬牙道:“现在怎么办?辽皇当众说出这番话,纵然我们不把这话传给朝廷,潜藏在辽国的探子,也会迅速的将这番话传回朝堂。”
寇季盯着他二人,低声道:“我的想法跟你们不同,咱们先会帐篷再说。”
向敏中、王曾对视了一眼,缓缓点头。
随后,三人结伴往向敏中的帐篷内走去。
路过一座大帐的时候,撞上了那个夜闯寇季营帐的女子。
女子见到了寇季,脸上充满了歉意,几次张口想说话,却又没说出口。
寇季皱着眉头,瞥了女子一眼,没有搭理他。
很明显,辽皇耶律隆绪让她钻自己的帐篷,是一个计策。
女子大概从接到了辽皇耶律隆绪吩咐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了这是一个计策。
她能被选中,嫁给赵祯,智慧一定远超一般人。
哪像是耶律赛哥那个蠢货,根本没有明白辽皇耶律隆绪让女子钻寇季帐篷的深意,就跟着瞎掺和。
也难怪她一个公主,最后会因为杖毙了婢女,被贬为庶民。
寇季三人从女子身边一闪而过。
女子望着寇季决然离去的背影,有些伤神。
但她只是咬了咬牙,什么也没说。
寇季三人回到了帐篷,寇季开门见山的道:“我觉得,辽皇耶律隆绪之所以那岁币做说法,要我留在辽国,其目的根本不是为了让我留在辽国。
而是在为弄死我做准备。”
向敏中、王曾闻言,微微一愣。
向敏中迟疑道:“你是说,辽皇耶律隆绪在捧杀你?”
寇季重重的点头,道:“以我祖父如今的地位,以我跟官家的关系,他二人绝不会允许我被卖给辽国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不论满朝文武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如何劝说,他二人都不会答应。
他二人不答应,纵然满朝文武费尽唇舌,也不会有任何效果。”
寇季目光在向敏中、王曾身上盘桓着,道:“辽皇耶律隆绪必然是派人暗地里仔细的调查过我。他知道他当众说出这番话以后,注定不会有结果。但他还是说出了这番话。
其目的就是为了让朝廷上的百官们注意到我。
一旦百官们当中有人生出了嫉妒心,又或者觉得我会成为他们的威胁,他们就会联起手,除掉我。”
向敏中、王曾二人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对视了一眼。
王曾沉吟道:“经你这么一说,辽皇耶律隆绪还真有这个心思。”
向敏中挑着眉头,道:“不能为我所用,必杀之……辽皇做事还真是果决。他招揽你不成,反手就给你下了杀招。”
寇季点了点头。
他有一点没告诉向敏中。
那就是辽皇耶律隆绪给他准备的杀手,不止这一个。
还有那个即将跟大宋和亲的公主。
捧杀他,那是阳谋。
和亲公主这颗定时炸弹,那是阴谋。
阴谋阳谋齐上手,这是打算非弄死他不可。
“我们该如何应对?”
王曾皱眉询问。
向敏中吧嗒着嘴道:“确实得想个法子应对,不能让寇小子陷入到危局当中。”
王曾沉声道:“可辽皇明显要等我们将此事汇报给朝廷,让朝廷定夺。这一来一去,快马加鞭的话,也得六七日,朝堂上的百官们再议论此事议论个几日。
半个月可就过去了。
难道我们要在辽国待大半个月不成?”
向敏中沉吟道:“待大半个月又如何?历来和谈,就不是三两日能谈成的。反正现在急的是辽国,不是我们。”
向敏中看向王曾道:“你我得各写一封奏疏,想朝廷细细禀明此事。”
王曾点了点头。
向敏中又对寇季道:“这几日你就待在帐篷里,不要走动。难保辽皇不会对你设下其他杀手。”
寇季重重的点头。
向敏中又叮嘱了寇季一二,并且调遣了八个御前卫守在了寇季帐篷外,保护寇季的安全。
寇季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
坐在床榻上,拧着眉头在细思。
他没料到辽皇耶律隆绪会这么狠,招揽不成以后,就果断向他出手。
他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更不是一个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人。
辽皇耶律隆绪抛向了大宋朝堂上的那个阳谋,他其实并不在意。
只要他祖父一日不倒,辽皇耶律隆绪就算把阳谋塞满了大宋朝堂,他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他真正担心的是那个和亲的公主。
以她的身份,嫁到了大宋,起步必然是一个妃位。
若是能讨得刘娥、李太妃欢心,一个带字的妃位,又或者是类似于皇贵妃这样尊崇的妃位,也未必没有机会。
以寇季的身份,以及他祖父的权势,还有他跟赵祯的交情。
纵然他跟后宫的女人有染,只要地位不是很高,都能周旋一二。
可是跟真正册封了的妃嫔,又或者皇贵妃有染,那可就是大事。
要是闹到了举国请诛他的时候,寇准和赵祯也未必护得住他。
寇季想到此处,微微捏了捏拳头,咬牙道:“我以为你只是一朵带刺的玫瑰,却没料到你居然是一朵食人花,还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
“你既然想弄死我……那就别怪我先弄死你……”
“……”
寇季心里暗自发着狠,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纵然他弄死了那个和亲的公主,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嘴在辽皇耶律隆绪身上长着,他还不是想说和亲的公主是谁,就是谁?
昨夜耶律赛哥那么一闹,所有人都知道,有人钻进过寇季的帐篷。
可具体是谁,除了寇季、辽皇耶律隆绪、和亲公主、耶律赛哥外,没人知道。
只要辽皇耶律隆绪封了耶律赛哥的嘴,话还不是由他说?
纵然寇季弄死了和亲的公主,辽皇耶律隆绪立马能弄出第二个来。
除非寇季把所有耶律氏的女子全部弄死,不然辽皇耶律隆绪总会能弄出第二个来。
然后再把寇季和和亲公主共处一夜的事情放出去。
虽说寇季什么也没做,可这种花边新闻是最难掰扯清楚的,偏偏又是传播的最快的一种。
真要传的天下人皆知的时候,寇季纵然有一百张嘴,那也说不清。
比如大名鼎鼎的欧阳修,就是栽倒在花边新闻上的。
欧阳修仅仅因为侄女张氏投靠到了他门下,他随手写了一些骚包的诗词,就被人拽住,说他跟侄女有染。
当堂对持的时候,他侄女张氏一口咬定,说欧阳修跟她有染。
欧阳修极力辩解,却一点儿用处也没有。
甚至还因此被挂上了恋童等头衔。
甚至还有人作《醉蓬莱》等词讥讽他。
这种事情就像是黄泥掉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纵然你在再怎么辩解,也是徒劳。
人们总是喜欢往坏坏的地方想。
所以,寇季要解决这个麻烦,单单是弄死和亲的公主,那是远远不够的。
他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不然他一辈子也摆脱不了这个麻烦。
想要彻底的解决这个麻烦,就必须从根子上断绝这件事。
那就是破坏和亲。
让和亲无法顺利的进行下去。
“破坏和亲?”
寇季有了主意,眯着眼在思量。
如何能做到尽善尽美。
不仅要破坏了和亲,还要把这个屎盆子扣到辽国身上,让大宋站在正义的一方。
寇季一直思量到了夜幕降临以后,才思量出了一个大体的头绪。
原本他打算继续细思的,只是夜幕降临以后,营地里又变成了喧闹一片。
甚至比昨夜还热闹了三分。
歌声、惊叫声、大笑声,还有一些不可描述的声音,此起彼伏。
吵的他根本无法细思下去。
寇季白天睡了一天,晚上又睡不着。
他在帐篷里转了几圈,沉吟了许久,踏出了帐篷。
帐篷外的喧闹声,远比他在帐篷内听到的要大。
辽国的男男女女,以及那些各部族的男男女女,玩的很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