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朝阳只感觉自己的推灌了铅。
在得知李宪和李友因为补偿款的事情被森总检院的人带到了冰城之后,他就立刻赶了过来。
他知道这件事情针对的,并非是李宪父子,而是自己。 李宪和李友被捕,更多的是作为一种警告对于自己干涉浆果研究所及下辖两个企业承包,以及种经营局韩文忠下马的警告。
但是事情,却远没有表面上看来的那么简单
在今年的十月份,森工总局提出了一揽子的改革计划。对于国营林场向市场经济转型的大方针,做了系列规划的部署。其中,和邦业林业局息息相关的,就是森工林产合作开发项目。
而这个项目的主要内容,其中之一,就是整合当地乡镇企业资源,结合国营林场林区自然资源,组成优势生态商业链条,由当地政府主导,吸引社会资金进行开发。
浆果研究所及下属两家生产企业,就是作为项目划定区域之中唯一的一个,可以组成所谓优势生态产业链条的企业。 而在这个项目之中,浆果研究所虽然是关键的一环,却不是最具价值的一环。
真正让当初的徐朝阳感到不妥,而不敢将浆果所交给多种经营局处理的关键原因。是按照项目计划,邦业林业局的下辖林区的森林资源,将对社会企业首次进行私营化承包,而具有林产加工能力的企业,则优先考虑。
一句话概括这个项目,就是谁在林业局区域内拥有山产品开发资质,谁就有介入林业局包括林木,林下植物、野生动物、土壤微生物及其他自然环境因子资源的开发资质。
在正常情况下,每一个林业局都乐于见到有人对这样的项目感兴趣。不过对于在项目还未对外界公开,就已经提前操作此事的黄英雄,徐朝阳有七分的戒备。
这个人在森工系统之内素有名声,可惜的是,不是什么好名声。徐朝阳不敢让这样一个从来不按照规则出牌的社会人,进入到自己的治下大搞开发。所以,才有了浆果研究所先租后卖,划拨给李宪的这么一出。 而现在,报复来的精准,而且颇具指向性。李宪父子的遭遇,充满了警告和威胁的意味事实上,更加直接的警告,已经在几个小时之前,黄英雄打给他的电话之中,显露无疑。
在到达冰城之后,徐朝阳立刻联系了王林和的两个儿子森工交通局局长王安国和刚刚就任林工局产业处主任的王安邦。
虽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但是因为王林和自己母亲的感情问题,徐朝阳目前和这两位的关系很是微妙。情非得已,不会轻易联系。
可是拉下了面子,打电话求上了门,两兄弟给予的回复也仍然让徐朝阳绝望。
茬子太硬,搬不动。 检院家属楼楼下,吃了副院张万和长闭门羹的徐朝阳和秘书小刘看着天空愣愣出神,一脸的茫然。
“徐局,这都九点多了,咱们……怎么办?”
下午时分,冰城洋洋洒洒的下了一场中雪。
十一月份,龙江全境都已经达到了零下气温,让这立冬之后的第一场雪完全站下。矗立在雪夜之中,徐朝阳叹了口气。
哈气在街灯之下呼出老长,“不管咋说,先去趟检院吧。保不住人,不能让人遭罪。” “好嘞、”小刘点了点头,将脚下的一堆东西拎起来搬上了车。
检院家属楼四楼,一户人家之中,看着二人上车离去,张万和拿起了电话。
“黄总,人已经走了。唉,对。徐朝阳自己来的,王家兄弟没跟着。不过刚才检院那边打来电话,说是有人妥了王安国的关系进去探视了。嗯,现在审查正在进行。不过年轻的那个什么都没说,老的那个也只是说拨下去的款项都交付到了老百姓手里。这样的话,不存在职务贪污。只能说是涉嫌造假谎报吧。”
“嗯,不太好搞的太大。充其量也就是免职。”
“成,那就先放几天再说。嗯,好,这不是什么大事儿,改天,一定一定。”
……
森总检院,大门口。
看着身上只穿了件白色毛衣,在冷风之中抱着胳膊,却倔强守候在门前的苏娅,王芷叶狠狠的跺了跺脚。
“我说你是不是傻呀?你等在这儿他也出不来,再冻坏了你自己怎么办?听话,跟我回去,咱们明天早上再过来,行不?”
看着急性子的王芷叶,苏娅微笑着摇了摇头。想了想,将一根笤帚米子捡了起来,在地上写了几个字。
“他这人娇贵,换了床都睡不着觉。”
“他睡不着管你什么事儿啊!你跟我回家去,明早再来成不?”不理解苏娅奇怪的逻辑,王芷叶一双杏眼瞪得老大。
“想到他睡不好,我也睡不着。”
写完这段,苏娅脸红了不像是冻的。
高高的大拱门外面,昏黄的街灯将天空之中飘零的雪花映出金子一般的颜色。一段段间隔十米的街灯似乎是一盏盏聚光灯,将空无一人的大街,幻化成为了一个个微型的小舞台。
借着那“舞台”映射过来的灯光,王芷叶叹了口气,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了下来,强行批到了苏娅的身上,抱着她的肩膀,躲在了大门内背风的地方。
“好了好了,真是怕了你们这些郎情妾意还搞不到一起去的狗男女。”
“真不知道他又什么好?真是你先在这儿站一会儿,我去让司机把车开过来。”
正当王芷叶将苏娅推到大门内侧之时,一行三人从一台奥迪100上推门而下。
为首的一人在经过门口之时,微微打量了一下那单薄的背影。皱了皱眉头,推开了检院大门。
拘留室中。
刚把苏娅和王芷叶强行撵走,此时李宪正席地而坐,披着苏娅强塞给自己的小棉袄,对着铁栏之外的一群审查员和森总干警,加油添醋的讲述着自己的创业史。
正说道自己如何在俄罗斯白手倒卖,以二十万赚取人生第一缸黄金,然后创建邦业白酒业时候,一阵脚步声从拘留室外面的门廊传来。
皮鞋的声音清脆,且充满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稳健,从容与气度。
不多时,一行三人便出现在了走廊尽头。
为首并排走在一起的二人,穿着时下并不常见的长款黑色羊绒大衣,脚上的皮鞋在拘留室破旧的地板上,留下了一串雪化之后的的水渍。
“唉?你们什么人?找谁啊?”
见到这二人,一个干警紧忙起身,询问了一句。
快走到众人面前,二人中年长得那个止住了脚步。拘留室昏暗的灯光,将他的上半身隐藏在了黑暗之中。
见此,另一人微微苦笑摇头,脚步微微一顿之后,走了过来。
虽然看模样,这人年纪不过四十郎当,不过负手立在众人面前,透过金丝眼镜的目光,却让在场的审查员和干警不自主的就从地上起身站好。
“您……有什么事儿嘛?”多年来在森工系统内的工作经验,让邢家军首先确认了一点这人,不是森工系统内的。
可是多年来与领导相处的经验又告诉他,面前的这人,来头绝对不小。
“哦。”听到询问,那人点了点头,将负在身后的双手拿了出来,递到了邢文龙的面前,“麻烦你传达一下,让你们检察院的院长过来一趟。李……”
说到这儿,他回头看了眼,经后面人提示之后,继续道“对,李宪的这个案子,我想了解一下。”
对于对方一开口就直接点名自己的顶头上司,邢文龙暗暗咋舌,“您是?”
“哦,这是我的名片。”对方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小卡片,递到了邢文龙手上。
下一秒,邢文龙的腿软了。
铁栏之中,皱着眉头的李宪终于看清了那一半在明一半在暗的身影。
瞧着那看着自己微笑的面孔,他嘿一声从地上坐了起来,“孙书记,你咋来了?”
“呵呵。”孙卫民这才从棚顶喇叭灯罩的阴影之下走了出来,在来云浩的跟随下,走到了铁栏之前。
“小李啊,我记得之前你跟我说,要在十一月份送我一份大礼。”
“哈……”李宪抓着铁栏,挠了挠后脑勺,“不是这份儿……”
“我知道,电视我看了。你做的不错。”孙卫民将负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拍了拍李宪抓在铁栏上的手。
拘留室内,看到从阴暗之中走出的孙卫民,所有人石化了。
晚,十点。
已经将睡下的张万和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
穿着大背心,将床头柜上的电话接起,来自自己主官的咆哮便传了过来。
“张万和,你干的好事!”
“王院,大晚上的,这是怎么了啊?”听着突破话筒,简直比免提还要响亮的吼声,睡眼惺忪的张万和瞬间精神了过来。
“给我立刻到院拘留室来,立刻!”
又是一声大吼。
来不及和床上的老婆解释,张万和立刻从被窝里跳了出来,套上了毛衣毛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