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晨第一缕温热的阳光透过窗棱洒进屋内时,便像是唤醒了这沉寂的夜,也像是唤醒了那些沉浸在梦乡中的人。
窗外欢快的鸟鸣汇成了一曲最为美妙的音符,在开得正艳的花丛中上下翻飞的彩蝶和蜜蜂,便像是最美的舞者。
荷塘中的蛙鸣,早在朝露快要散尽之时便都纷纷沉睡了下去,昨夜闭合的莲花又缓缓地吐露芬芳,或粉或白的莲花袅袅婷婷立于水面之上。
远远地听着、看着,便让人甚为赏心悦目且颇觉心旷神怡。
临立于窗前桌案后的叶婉茹只穿着一身芽黄色的里衣,脸上带着恬淡的笑容,目光却专注地落在纸上的男子面容上。
画中人穿着一身墨染的铠甲,有些凌厉的眉眼间都带着温和的笑意,微微上扬些许的嘴角似是也噙着一抹有些狡黠的笑。
但细看下又会发现那双极为传神的眼中,似是带着缱绻的温柔,好似画中人正在透过这张薄薄的宣纸,在注视着执笔的人一般。
袖口上染上了星星点点的墨迹,便好似冬日里绽放在寒雪中那一点梅,傲然却也孓然地立于枝头上悄然绽放着。
桌案一头天青色的瓶中插着两只尚带着露珠的莲花,幽幽的荷香也似是浸到了画中人身上一般,恍惚间,叶婉茹似是闻到了那画中人身上淡淡的冷幽荷香。
一幅人像画早已在她手中画完,细腻的线条描画出那早已经深刻心底的心上人模样,但她手中的笔却迟迟未落下。
叶婉茹看着画中人良久,最终还是口中轻轻喟叹了一声,旋即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笔。
她本想提笔写几句寄相思的诗,却发现想要寄情的相思诗句,都不能表达出她此刻的心境。
罢了,不提也罢!
他便住在她的心里,想必她的这些相思不必言说,他便也是明了的。
那一处埋葬在深山村落外的孤坟里,埋葬着她深爱的少年……
相距近千里之遥,又要到何处去诉相思?
大约只要心里存了这份念想,便又何处都可诉相思……
只是苦了她的少年,要孤身一人宿在那山野间,听着野兽的咆哮,看着叶长叶落,不知何时才能魂归故里,看庭前花开花谢。
"昨夜入梦的你依旧是这副戎装在身的模样,只不过剑并不在你的手中,便不入画中了……恒毅,你莫要怪我。”
叶婉茹目光温柔且眷恋地看着画中人,口中似是低语呢喃一般,缓缓地向画中人吐露着心声。
站在门外的虹玉抬手拭了拭有些发红的眼角,眼见着叶婉茹缓缓坐进椅子里后,才带着一脸笑意地走了过去。
"小姐,刚才门房小厮送进来了,说是赵大人驾的小姐今儿一早便派人给您送了帖子,还有一封帖子是给郡主殿下的,奴婢已经让碧玺给送了去。”
虹玉脸上挂着笑,似是没有听闻到叶婉茹的那句自言自语般,但当她的目光落在桌案上那副画好的画像上时,眼眶还是蓦地便有些发红。
自从回来以后,小姐似是画小将军的画像,叫从前要更加频繁了,且这些画像中的小将军的手中都没有那柄凌宵剑。
虽然凌宵剑就被保管在那些挂着画像的房间里,可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少了凌宵剑的画像看上去与从前的那些大为不同。
虹玉在心中轻舒了口气,看向叶婉茹的眼中便带上了几分怜惜。
也许,这副模样的小将军才是小姐最为期待的,毕竟没有了战乱,小将军他……才能和小姐长相厮守。
可惜造化弄人……
拾起帕子擦了擦手,叶婉茹才接过虹玉手中的帖子,展开后不过寥寥数语,便让她眉眼间的神色更加地温和了几分。
原是诗妍妹妹邀她和雪莹三日后一同去游湖。
眼下这时节,游湖的确是一个消暑的好去处,倒是她这几日一直忙着事,没有带雪莹好好的出去游玩……
还是诗妍妹妹心思细腻,且看诗妍妹妹行走自由,看来那位探花郎出身的夫家待她也是极为亲厚的。
"好,过会儿待我写了回帖,你再遣怀瑾跑一趟李府给送过去。”
叶婉茹缓缓合上帖子,吩咐了虹玉一声,却并未急着提笔便写回帖,而是目光有些流连地落在桌上的那幅画像上。
夏日里这金陵处处似是下了火一般炙烤着,恒毅……在那,倒是也寻了一处好纳凉的地……
这般苦中作乐地想着这,叶婉茹还是忍不住眼中噙上了一丝水光。
默默退出去的虹玉有些不放心地一步三回头张望着,她总觉得今日晨起小姐便有些不大对头,许是这几日糟心事太多了。
如此看来,赵家小姐这帖子递的倒也是极好,否则日日宅在府中,还不定闷出什么病来。
虹玉缴了缴手中的帕子,最后又飞快地透过窗子看了一眼坐在桌案后的叶婉茹,便快步地朝着院外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会儿孔府上的孔采薇却是一夜也未好眠,这会儿正睁着有些发红的眼,一脸温柔笑意地坐在榻上绣着昨夜未绣完的绣品。
只是她脸上略显的笑意中,又似是多了些许的苦涩。
在她手边的针线匣子旁,正放着昨夜收到的那封信笺。
孔采薇绣上几针,便有些心不在焉地瞥一眼那封安然地躺在榻上的信笺,目光中便也透上了几分期许。
且看着看着,便忍不住眼中带上了点点泪花。
清临表哥不过邀她两日后相见,并未言说其他,可就是这样短短的几句话,便让她心神不宁……
放下手中的绣花挣子,孔采薇双手拢在膝上,便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这份忐忑不安和惊喜交加的心情让她十分的难受,且她也越发地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没出息了。
可是谁让她早就情根深种了呢!
就她眼下这副模样,见了面清临表哥不定会怎么揶揄呢!
喜悦、担忧、甜蜜,苦楚的滋味齐齐在她心头翻滚着。
默默地哭了一会儿后,孔采薇拿起帕子擦了擦脸,便又重新拾起绣花挣子细致地绣了起来。
她什么都做不好,现下唯有这绣品还算拿得出手,莫不能再丢脸了。
若是,若是她有叶姐姐那般从容自信便好了……
她这般诺诺的样子,难怪清临表哥不喜,就连她自己看了都会忍不住心生怯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