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封于馨见到叶婉茹恢复了常态,这才轻轻叹息一声,而后拍了拍叶婉茹的手,口中轻声道:
"无妨,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若是你还能镇定如常,本宫才真的要惊讶了,你能做到这般已经实属不易。”
"叶大人身为朝中重臣,这件事定然不会如此轻易的就定下结论,至于小安听闻的所谓证据,想必也不过是有心之人的蓄意诬蔑。”
"本宫已经派小安前去打探消息,你且安心在本宫的栖凤宫中安心等待。”
封于馨虽然如此宽慰叶婉茹,但眼中还是隐隐有些担忧浮现。
陛下今日这般的行径,的确有些不太像他过去的行事作风。
这般的发难不像是突如其来,更像是已经早有谋划且证据确凿一般,且现在河阳郡主正在她的宫中做客。
昨日城门相迎一事她已经有所耳闻,那鸿胪寺寺丞的言行想必是受到了陛下的授意,否则一个小小的寺丞又岂会不将朝廷重臣放在眼中。
这些原本昨日她就应该想到的,但到底是她对陛下的防备不深,这才造成今日这般的局面。
可就算她事先有所察觉,并告知叶大人小心应对,该发生的事情还是会发生。她不过是一届后宫妇人,又如何能阻止住陛下的决策呢?
而且,昨日城门一事河阳郡主已经对寺丞的言行有所不满,今日又发生这样的事情,若是河阳郡主将这件事告知她的王父,事情又会发展到何种地步已是难以猜测。
若是虚假之言成了真,大耀国失去的将不仅仅是叶大人这样的忠耿之臣,更将可能会掀起一场战乱,而那时只怕一直贼心不死的云帆国也会趁虚而入。
待那时陛下又要如何收场?整个大耀国的前途和未来又要何去何从?
陛下所求的长生大道不过是一场虚幻飘渺的梦境罢了,何为长生?她始终以为若是能留下一世英名为后来人所景仰称赞,才堪称是永恒不倒的长生之道。
但这些陛下却始终参不破、看不透,每当自己试图劝诫时,陛下便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在外人看来得伉俪情深,实则也不过是貌合神离罢了!
陛下早已经在飘渺无望的长生之路上迷失了自己。
若不是长公主和驸马的国家、若不是柏衍都还需要仰仗陛下的照拂,这层鹣鲽情深的假面她早已经不想再去维持。
而今的陛下早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心有宏图报复的陛下,且他已经对自己最喜爱的皇儿动了手,如今又是叶大人,那接下来陛下是打算对付自己吗?
难道陛下早已经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了然于胸,后宫之人不得参政,这一次发难叶大人的同时,也是再给自己一次警告吗?
慢慢行走的封于馨想到这些便有些抑制不住的发抖,脚下的步伐也似是逾有千斤重。
她从来都知道陛下的心机深沉,但却未曾想到,有一日,这些心思和手腕会用在自己的身上。
封于馨的头脑中猛然闪过一道念头,那么飞凤金簪的事情,陛下是不是也早就已经知晓?
想到这些,一瞬间封于馨的内心之中开始极度地不安。若当真如此,那么这整件事也全都是因自己而起。
只是,若当真这些都是陛下察觉自己暗中支持柏衍,所以才设下这个局,得失之间未免差距太大。难道陛下真的不曾谋算过得失吗?
且若是事情真的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陛下又将有何对策?
坐在明黄色软榻上的封于馨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来,是她想多了,因她一己之事还远远不足以让陛下如此的大费周章。
发难叶大人、断了柏衍的生路、警告自己,怕不过都早就已经在了陛下的计划之中,而这计划大约是在陛下刚刚得知柏衍患病之时便已经开始谋划。
陛下当真是心思谋略不减当年啊,不过短短两三日的功夫,便已经制定出如此周密且一石三鸟的计划来。
她封于馨当真是佩服不已!
封于馨暗暗咬牙,手中的锦帕攥的更紧了。
而叶婉茹就坐在皇后下首的椅子上,想着皇后娘娘所说的话、想着回程路上顾清临那次鬼鬼祟祟的行为。
只怕那搜出的所谓证据,也定然与顾清临逃脱不了干系!
这个卑鄙之人,竟然早就开始谋划着对叶府下手,如此阴狠歹毒的心思当真是该诛!
为了帮扶瑞王爷上位他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眼前不断地浮现出在卓阳国时顾清临发病神志不清的场景,叶婉茹心中暗恨不已,若不是当日自己的妇人之仁,是不是就不会酿成今日的祸患?
枉她还对腹有才华的顾清临欣赏有加,他便是这般的对她、这般的对待自己爹爹。
是不是真的为了权势富贵,便能颠倒黑白?便能是非不分?更会忠奸不辨?
一时间,偌大的栖凤宫中只有各怀心事的叶婉茹和皇后娘娘封于馨各自的清浅呼吸声响起,窗外潺潺的雨声依旧,殿中一角的香炉中熏燃的香炉中静静地吐露着安息香的芬芳。
而同时位于皇宫之中位置稍偏远的汀兰水榭中,同样是静的落针可闻。
心中镇定自若面上却惊慌不已的顾清临和羽林卫统领聂海阁跪在地上仍旧未起,而看完那封书信后暴怒不已的轩帝自从喝骂那一句后更是久久不语。
安静的水榭中只能听见轩帝有些气促的呼吸声,跪在地上的顾清临手边便是聂海阁身上冰冷坚硬的铠甲,不经意的擦碰间早已经让他的心燃起了一种久违的战意。
稍稍压下心头的那股激动,顾清临轻轻地吐了口气,偷偷抬眼瞄了一眼轩帝。
却见轩帝脸上似是极为失望伤心又困惑一般的神情,且眉头紧拧,双眼微眯,让人辨不清其眼中神色。
但他心知此时轩帝的心中,绝非像他所表现出来的这般。
水榭中静默了片刻后,才听闻轩帝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聂爱卿,叶大人可曾有何言?”
听见轩帝的这声问话,顾清临和聂海阁同时轻舒了一口气。
顾清临松了口气是因为他有些猜不透轩帝接下来会如何处置这件事,并且他也有些怕轩帝会对此乾纲独断。
而聂海阁松了口气则是因为他有些拿不准陛下的意思,生怕会承受无妄的天子之怒。
聂海阁连忙道:"回禀陛下,叶大人只言清者自清,且叶大人还说、还说流言止于智者。”
微微闭目的轩帝听见这话猛地睁开双眼,眼中射出一道恼怒至极的目光,他狠狠的一拍桌子怒道:"他叶洵是在说朕不辨是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