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铺就的路面上满是混着炭火的水迹,晕开的水迹上漂浮着草木灰,又混合了一滩滩殷红的血迹,在这青烟缭绕的街道上,便无端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让人仿佛置身于战火缠绵的沙场之上,但他们今日所面对的并非是有侵占之心的异国之人,而是一些被煽动的大耀子民。
木头燃烧的酸涩味道和那些血腥气混在一起,让人心中发堵,乱民虽斩于刀剑之下,然而这些人的脸上却丝毫不见喜色。
坐在马背上面色苍白似是有些摇摇欲坠的瑞王殿下闵柏涵,看着面前那一滩滩混着草木灰的血迹一阵阵泛呕,连连呼了几口气,这才偏过头去责问道:"老,老三,不是说万无一失吗?怎的还有这么多作乱的百姓,你的情报到底准不准!”
"大哥,我何时说万无一失了?万事不可料,又哪来的万无一失?”
对于闵柏涵质问的口气,让闵柏衍心中十分不快,且今日又见到有不少灾民参与这场暴乱又死于暴乱之中,更是让他大为光火。
想不到敌人如此狡猾奸诈,竟从城外拦截了不少投奔而来的灾民,并成功地发动这些灾民参与了这一场预谋已久的暴乱。
更让他失望的则是大王兄的表现,昨夜流连在城中的大王兄不仅与府衙家的姑娘发生了风流韵事,更是今晨发生暴乱时犹在温柔乡不自知。
一想到他接到消息策马赶来时,久久不见大王兄,等来的却是一个衣冠凌乱之人,他就恨不能踢打这个混蛋一顿!
他又有什么立场来指责自己?
冷冷地瞥了一眼眼带惊慌的闵柏涵,闵柏衍眼中闪过一丝沉痛,这样的大王兄,的确不适合坐上那个位子。
孰不知他这一眼,落在本就心虚的闵柏涵便是,便是赤裸裸的嘲讽。
"老三,你这么看大哥干什么?你是不是看不起大哥?你也知道大哥不像你自幼习武后又随大将军出入军营。”
横眉怒目的闵柏涵话语一顿,脸上便带了悲戚的神色,"更何况,更何况见到这么多无辜百姓惨死,大哥的心中实在是难受……”
闵柏衍挑了挑眉,有些怒极反笑,"呵呵,这么说大王兄是在指责我,不该下令斩杀这些暴起的乱民?”
"那大哥可知守城的侍卫好心放这些灾民入城,可他们进到城中后却开始烧、杀、抢、掠,否则这城中的商户们又怎会损失惨重?”
"那些灾民受到鼓动不分青红皂白,入城后见人便杀,难道不该杀吗?大哥既然这般仁慈,三弟怎不见你出面解决?”
对此,闵柏衍是有些懊恼的,想不到千防万防,却还是给敌人钻了空子。若是他再狠心些不让那些城外的灾民进城,也就不会给了奸人可乘之机。
无论是城里还是汇集过半灾民的河堤,他都加派了人手,且这几日城中商铺也鲜少有人开门做生意,防的便是不知何时便会发生的暴乱。
想不到处处防范下,却还是发生了。
闵柏涵一噎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但在闵柏衍冷凝的目光下,他的目光变得开始有些游移起来,"大哥并非想要指责你,只是这么多条性命,到底是有些于心不忍。”
"毕竟,毕竟也都是我大耀的子民不是吗?”
闵柏涵对于他迟迟不出现的缘由只字未提,且面上也不见难堪,反而只对那些暴起的乱民多有维护之意。
暴民与灾民虽只有一字之差,但这中间的差距却相隔了十万八千里,乱起的暴民还可以镇压,可若是用了强硬的手段对待灾民,便是暴政的残暴之徒。
他早已经说明那些灾民早就已经受到鼓动,不辨是非黑白,若是他稍有宽纵,又如何对得起这一城的百姓?
大王兄只一位地装傻,若非知晓这背后另有其人,他真要怀疑大王兄为了贪功自导自演这一出!
心中对闵柏涵极为失望的闵柏衍,只神色冷淡地看着他在那里自说自话。
"咳咳……昨夜,昨夜府衙为为兄洗尘接风,想不到一时贪杯,这才险些误了正事。好在三弟你及时赶到,否则怕是要酿成大祸。”
说着便有些手舞足蹈的闵柏涵似是有些庆幸模样,接连拍了拍胸口,好似仍旧心有余悸。
"大哥昨夜只是饮酒吗?”只睇了一眼谎话连篇的闵柏涵,闵柏衍便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听到这句问话,闵柏涵的脸上现出一丝难堪来,眼中也有些恼怒的神色浮现,却在眼角余光瞥到那满目疮痍的店铺时,忍了下来。
"三弟难道还会怀疑大哥吗?”
"好了大哥,你我兄弟,三弟并不想也无权过问你后宅之事,只是这府衙是我封地里的官员,是清白人家。你既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之身,便总要给个说法的,否则闹到父皇那里……”
闵柏衍回头轻瞥了一眼面色有些灰白的闵柏涵,淡笑道:"否则闹到了父皇那里,三弟可是不会帮你说谎的!”
说罢,闵柏涵便双腿一夹马腹,"去!”轻喝一声后便打马离去。
留在原地的闵柏涵面色忽地变冷,直直地凝视着闵柏衍渐渐远去的背影,眼中神色阴沉,不知在想着什么。
须臾后,一声恼怒的咒骂声响起,"这个该死的老三!”
旋即,闵柏涵脸上便现出了一丝嘲讽的笑来。交代?有什么可交代?那府衙家的姑娘虽是清白之身,但却是有所图,否则在宴席上又怎会现身?
昨夜到底不是他强迫,一个小小府衙家的女儿难道还想进府不成?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气急的闵柏涵原本对那姑娘还有两分喜欢,可有了闵柏衍的那一番话后,那两分喜欢也变成了厌恶,甚至是憎恨。
若非她和她父亲有意规劝引诱,他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做下这等风流糊涂事,若是换作以往也就罢了,可是在驰援瑜城时发生这等事,父皇定会苛责于他。
毕竟先前禁足便是因为婢女爬床才惹得父皇不快,他虽风流喜爱美色,可却并不想在父皇和百官心中留下一个好色的印象,否则父皇又怎会放心把这江山交到自己的手里?
说到底,解决这件事的关键,还是在老三的手上……
想到此,闵柏涵咽下心中的不快,打马便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