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神色淡然的闵柏衍,闵柏涵一张脸上的神色则要更加复杂得多。
且闵柏衍说出这些极为骇人听闻的话时,脸上的神色也并未有多大的起伏,就连语气都没有多大的变化,像是他所谈及的事不过是别人的事一般,而非是事关他自身。
闵柏涵脸上的神色极为复杂,似是对于闵柏衍口中所说的话极为震惊,又像是有些不敢相信闵柏衍口中的话一样,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神色在他脸上交替着。
间或还有些许的唏嘘神色出现在他眼中。
他从未想过向来脾气耿直的老三,会把这所有都看得如此透彻,甚至在他心中还在不断地找寻借口之时,他便已经看得分明,且也非常从容地便接受了这种改变。
这种父皇带给他们的改变,这种在父皇的有以推动下,促使他们不得不认清的事实和局势发展的趋势。
在此事上,他做得却没有一直被他轻视的老三好,至少他没有老三这般洞若观火的机敏。
如此一来,老二能否如愿地东山再起,对于他来说,所存在的威胁,远远不如老三对他造成的威胁更大。
闵柏涵的心中因闵柏衍的这一番话,又开始变得无法平静起来,且这般面对着闵柏衍,有了这一番肺腑实言,他也越发地感觉到对面之人的可怕。
他不敢想,若是大将军段云仍旧健在,没有出现那一场意外,太子之位……他是否,连争夺的权利都没有……
朝中的情形似是一直延续了前朝、抑或是历史上的各个王朝,文官和武官之间总是存在着分歧和矛盾。
然而因父皇从前也是能文善武,是以大耀国的朝局并未出现重武轻文抑或是重文轻武的现象,反之一文一物倒是一直在有序发展。
凭这一点上,便能看出父皇的深谋远虑和目光长远来,且他始终以为能在诸多皇子中脱颖而出,占据到太子之位,直到登上皇位之人定是有可取之处的。
而这一点也恰恰证实了父皇的深远眼光和对朝局的未来发展,父皇早就已经做好了打算。
虽然父皇更擅长的是谋算人心,玩弄权术,然而这一点上却是不可否认的。
但也正因这一点,朝中文官和武官并不和,且各自分据着朝中的势力。
一众文臣总体来说以丞相李宏源为首,而武将则是以大将军段云为首,这也是因为武将中只有段大将军的威望最高。
段大将军从前在朝中不说是一呼百应,也是不相上下的,而无论是平内还是攘外,靠的也十有八九是武将,而非只是牙尖嘴利满腹酸腐的文臣。
然而想要顺理成章地坐上太子之位,却也少不了那些文臣的支持,毕竟文臣有文臣的好处,这一点善他却是比老三占据了许多优势。
且大将军出事以后,向来与大将军亲厚的老三便少了一条臂膀,虽说这其中也隐含着敌国会来犯扰边境的危机,然而他如今却是要十分感激设计杀了大将军的人。
想到这些后,闵柏涵心中不禁又想到了几日前抖落出来的谋逆信笺一事,那次事发明显是针对兵部尚书叶大人而来,老二不过是做了替罪羊。
段大将军已逝,且他过去的势力也一同土崩瓦解,若是叶大人再出了事,那么老三才会变成真正的孤家寡人且在朝中又孤立无援。
看来,有人比他要将局势看得更加清明,且想得也更加深远。
这两桩事,看似针对的是朝中之臣,实则真正想要对付的人,从来都只有老三而已。
随着越发深入的思虑,闵柏涵似是发现了一个大秘密一般,心跳越发地急促,且整个人也变得越发激动起来。
"那……”
一张口,闵柏涵便发觉有些不妥,连忙端起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借此来掩饰自己激动难平的内心,这才又开口说话。
"那柏衍的意思是,老二东山再起是必然之势吗?大哥知道……我之所以能在尚未解禁之时便提前出府,全都要归功于你。”
"如今老二被囚禁在府,而你又是当朝独一无二的双封号王爷,剩下老四、老六和老七,根本不足以畏惧。”
"且若是这个档口父皇突然赏赐他们爵位,也更加地容易惹人怀疑,所以才会想起了我这个被禁足的皇长子。”
平定了内心激动的闵柏涵又把话绕了回来,且脸上更是一副灰败的颓唐之色,丝毫看不出方才他内心中的激动不已。
"可父皇又怎知你我兄弟二人不会联手?”
略一沉吟后,闵柏涵便神色间似有担忧一般缓缓地开口。
"联手吗?你我兄弟眼下联手也不过是为了破局,但既然你我都对太子之位起了必争之心,那么这联手便也只是眼下而已。”
"除非我们其中有人会退出,否则……迟早有一日会争得头破血流,大哥你说是吗?”
这会儿的闵柏衍脸上已经彻底没了笑意,反而神色凝重地看着闵柏涵,这话他倒是问的真心,且他也是真心希望大王兄会退出。
至少,他不愿见到有朝一日,他们手足之间会兵戎相见。
只是,这也仅仅只是他的所想而已,看如此势头,大王兄是定然不会退出了。
否则,便不会有他的瑜城一行。
听到这话的闵柏涵神色一怔,眼中神色飞快地一暗,旋即又神色如常,脸上也带了点淡淡的笑意。
"哈哈!柏衍如今倒是会拿大哥逗趣了!”
"看来柏衍倒是对父皇的心思十分了解,你这般洞察人心的功夫,大哥可是会心生畏惧的!不过大哥行事磊落,定然不会背后捅刀子就是了!”
像是再给闵柏衍吃定心丸一般,甚至闵柏涵更是伸长手臂越过桌几,拍了拍闵柏衍的肩膀。
见此,闵柏衍便知道闵柏涵的心思为何,也知道多说无益,便决定不再吊人胃口。
"数日前我得到了些珍贵的丰产谷种,如今大哥的封地也同样遭受水患困扰,希望这些谷种可以救急,也免得更多的百姓流离失所。”
闵柏衍并未说明谷种的来处,也算是对闵柏涵留了些许的防范之心。
"然而大哥你也知道,如今我的封地也并不富庶,这些谷种又都是花了高价买来,是以,柏衍打算卖些谷种给大哥,也能解一解燃眉之急。”
"不知大哥意下如何?”
说出这些话的闵柏衍脸上没有半点的不好意思,兄弟手足间像是与那些脚商一样,义正言辞地谈论起了价钱一事。
若说方才闵柏涵神色几经变化,有刻意佯装的成分在,那么这一次他却是真真实实地相当吃惊。
好像不敢置信一般,闵柏涵只有些愣眉愣眼地看着闵柏衍。
"你是……在管我要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