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不知何时风已起,撩动若隐若现的缥缈窗幔随风舞动,带走了屋内残存的一缕幽幽茶香,也吹走了萦绕在鼻息的那一缕淡淡梅花香。
孔采薇依旧站在雕花隔断处,痴痴地看着大敞的雅间门,只是目光所及之处,却再也没有那个能牵动她心神之人。
方才他决然离去,竟始终未曾回首驻足……那么她于他,便也是可以舍弃之人吗?
那又为何会拿走她的荷包?人不在身旁,留下一个死物又有何用?似她一般,留下一物当作念想吗?
孔采薇不知顾清临心中是何想,却亦知道她的离去定然与她的沉默有关,只是这样大的事她又该如何抉择!
方才那一声声嘶力竭的喊叫,和顾清临决绝离去的背影,让孔采薇心中悲伤的同时却又升起一股对于顾清临的怨怼。
为什么!为什么他邀她前来至此,自说自话后便又丢下她一人?
为什么他从来都不好好地听她说话?
为什么!
为什么他不相信她?
他这般,又算什么?
难道他怕被拒绝,她就不怕吗?
一股难以言说的悲伤和愤怒占据着孔采薇的内心,甚至这一刻的她对顾清临萌生出了些许的恨意。
她恨,恨他不问清楚她的心意便就这样弃甲落荒而逃,恨他搅乱了她的心神、让她看到一丝希望后,便感受到了更大的绝望。
为何他不能再等等她?
她已经等了许久,他连这一刻都等不了吗?
脸上挂着泪痕的孔采薇忽然发出一声轻笑,只是这笑声里透着一股浓重的悲伤,似是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顾清临,你究竟是有心还是无心呢?”
喃喃一句低语后,孔采薇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回到临窗的桌前,看着面前摆放的几碟茶点和尚未动过分毫的茶盏,她的脸上忽然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抬手执起放在对面的茶盏,孔采薇把茶盏凑斗鼻息前轻嗅了一口,一股微微泛着苦涩的茶香气便倏然间窜入鼻息。
孔采薇轻轻阖眼,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方才他便站在这里……
恍然间,那股泛着苦涩的茶香气似是变成了那股熟悉的淡淡梅花香,孔采薇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且那无声流下的泪水也越发地汹涌。
一直站在外间候着的侍女青青在顾清临大步迈出雅间后,直到又眼见着孔采薇失神的喃喃自语和无声落泪,便已经有些明白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然而她却是又有一事不明,那会儿她分明看到顾家表少爷揽着自家小姐一脸笑意地低语,怎么好端端的一个走了,一个却是伤心垂泪?
"小姐,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别吓奴婢啊!呜呜……小姐,您方才不是和表少爷说得好好的吗?怎么他转眼就变脸了?”
孔采薇轻抿了一口盏中已经变凉的茶水,抬手擦干脸上的眼泪后,轻叹了一声。
"回府吧!”
竹韵楼外的巷子中,顾清临坐在马车上却迟迟未命罗宝莲赶车,只蜷缩着身体躺在车厢中,薄纱织就的帘幔能直接看到竹韵楼的门厅前。
面色不复之前的红润,变得有些苍白起来,且顾清临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子。
带着心爱的姑娘一起远走高飞已不可能,那么就容他最后再看看她吧!
若是有可能,他还想上前去抱一抱她。
坐在车辕上的罗宝莲一副呲牙咧嘴的痛苦模样,且不时地频频抬头看向竹韵楼的方向,看几眼后,他便又会偷偷地回头看一眼蜷缩在车厢里的顾清临。
罗宝莲脸上带着深深的苦恼,想与顾清临搭话,却又畏惧顾清临的严厉和不同寻常的沉闷,且更让他感到好奇的却是与自家少爷约在竹韵楼中的人是谁。
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的是,与少爷约在竹韵楼中相见的人绝对不是叶家小姐,方才他在外面等候少爷时,碰到了几个熟识的小厮,他们都在说今日见到叶府的马车奔着知远湖的方向去了。
且他们中更有人看见了河阳郡主,既然河阳郡主在马车里,那么叶家小姐也定然会同在。那么与少爷相约之人又会是谁呢?
罗宝莲在心中悄悄地把与顾清临有过往来的姑娘们都想了一遍,就连琴轩楼里的素琴姑娘都在列,然而他却始终没有猜到是谁。
这种被排斥在外不被信任的感觉让罗宝莲有些抓心挠肝地烦躁,更让他烦躁的却是回府后没法和老爷交代……
罗宝莲紧张地咽了几口唾沫,又搓了搓手,这才像是下定决心般大大方方地转过了头,看向车厢里躺着的顾清临。
"少爷……”
罗宝莲一开口便发现了顾清临的异样,"少爷,您怎么了?”
见到面色发白的顾清临,且他的眼中又是一片死寂,罗宝莲有些慌了神儿,匆匆撩开纱幔便探进去大半个身子。
顾清临有些烦躁地挥开罗宝莲探向他额头的手,"无妨,不过是有些着了凉。”
听到顾清临如此说,罗宝莲心中的担忧放下了大半,且也找到了搭话的由头。
罗宝莲有些憨傻地一笑,"少爷,不若咱们打道回府吧,管他什么城南城北,这样的罪您哪受得住,您这身子娇贵,还是在府上将养着稳妥些。”
"回府?回府继续做一个整日招猫逗狗的花花公子吗?罗宝莲,你如今胆子十分大,竟然还安排起主子爷的事情了。”
顾清临的目光始终看着竹韵楼的门厅前,对于罗宝莲却是极为吝啬眼中视线,只是说出口的话却透着一股冷意。
"是顾言顾大人给你的权利吗?呵呵,你还真是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啊!本少爷待你不薄,你就是这般回报爷的吗?”
"你这副两面三刀的嘴脸,旁人可是知晓?三姓家奴尚有风骨,而你,却连这最后的骨气都丧失殆尽,你才是最该回到府里将养之人!”
"若是你能哄得老狐狸开心,这日后升了府里的管事,倒也不无不可。”
从顾清临口中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且一句比一句更为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