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秀归来的特别突然,可以说,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那天早起来我觉得胸口松快多了,盘膝打坐调息了一回,小丫头端水进来,我自己把头发挽起,梳了个斜堕倭髻,用两只簪子别住。头发既长且多,还好不是特别的硬而杂的那种,不用多少头油就可以打理好。习惯用的这种头油香味比较淡,我不喜欢味道浓冽的东西,香的呛人恶心就过犹不及了。
我正偏着脸,把最后一绺头发编好挽起来,身后有个人把桌上的那枚五彩宝石押发蝴蝶扣递了给我。我以为是平儿,可是一偏头却看到那人一身青莲色衣裳,水波色书生巾,秀雅中透出几分英姿。 “文!文秀!”我失声,站起身一把抓住了她手:“你回来了!你没事么?”
“我没事。”她仍是男装打扮,逼出了有些哑沉的嗓音说话,眼里盈盈的也是一层水光:“你的伤……好了么?”
“都好了。”我定定神,才察觉自己失态:“你什么时候来的?外面丫头没吱声……”
“我没让她出声。”文秀一笑,轻轻按着我的肩膀让我坐下,把那枚蝴蝶替我别在左边靠后侧的发髻上,又拣了一枚团凤坠珠钗替我戴好,拿小镜子照着后面让我看效果。
我哪有心情在这时候研究首饰,看着窗子外头的确没人影,低声说:“我想死你了,不过是去买药材,可是一去就不见回来了。你不在身旁,我真是夜难安寝茶饭不思呢!你说,你怎么赔我?”我嘴里说着玩笑话,心里还是不安:“那个江燮受伤没牵累到你吧?你有没有受伤?嗯?这些天都是怎么过的?” 她把小镜子放下,手扶在我肩膀上,妆台镜子里映出来我和她的脸容,文秀十足是个翩翩美少年,而我呢,还算拉住了青春的尾巴,看起来唇红齿白,眼睛明亮。唔,要是不说,估摸着人家可能会猜这身体不足二十呢。
“我前天才知道你那晚也受了伤,一路紧赶回来的。”文秀话音轻柔可是语音很冷:“若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与江燮他们师兄弟善罢干休!”
“没事。”我轻拍拍她的手背:“虽然受伤是因为他们连累了,不过养伤却也多亏沈爷照应。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只为了等你来碰面才一直寄住在沈家的。既然你来了就好了,正好也就从这里搬出去。”我停了一下缓过气,又说:“你没来的时候我和平儿也商量过,到底还要不要去那老屋打个转,再用别的理由搬出来。还是直接就找了房子住,不再回去,也就不再和贾家沾什么关系了。”
文秀一点也没犹豫:“那还回去做什么?不回去了!咱们找房子,这金陵城里房价稍贵些,我们再往南些,靠着片大些的镇子找个独门独院的,安心的踏实的住下来,你抚养巧姐,我给你们当保镖护院……”
我扑哧一声笑:“这么俊俏的小郎君看家护院?别人不把闲话传上天才怪呢。咱们还是姐弟相称的好。家里的确得有个男人顶门户,不然不能安生。” 文秀看起来好象稍稍黑了一点,也许是因为赶路的缘故,我们别来重逢,好多话想说,但是这么站着一时间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还是她先说:“你还没吃饭吧?”
“你吃了吗?”
“也没有。”
“那,一块儿吃,回来咱们再好好说话。” 巧姐看到文秀也是高兴的哎呀一声,撒开腿蹬蹬蹬跑了过来,一张口却又抬手把自己的嘴捂住了,眼睛睁的圆圆的。我正纳闷,她把手放下喊了声:“李叔叔。”
啊……对,这孩子记性倒好。我刚才见文秀可就没想起来喊她那个假名字,幸好也没人在跟前听见,不至于露出马脚。
这一顿早饭大家都很有胃口,端上来的小包子都吃光了,小花卷还剩了一个在碟子里,甜甜的枣泥山药糕倒是没人动,粥也喝了大半去。等人收拾了去,我就拉着文秀问她那天她下船后的事情。
“我们一下船应该就被人跟上了,在药铺里我就觉得有些古怪,跟江燮一说,那个人倒是很自负,说那些鸡鸣狗盗之辈才没什么可怕的。那些人等着太阳一落,上来就出阴招儿撒毒粉,他虽然闭气闭的快,可也吸进了一些,身法功力都打了个折扣,跟着江燮的那个侍卫中毒更深,没两下就倒地断了气。那些人出手都是杀招,其实本来那一刀是要砍着我的,但是却被江燮横过身来挡了,砍伤了他的左边肩膀,拉了挺长的一道口子。我用暗器打,他们暂时退了,可是江燮吸进的那毒粉中的毒却不能回船上去解了,那些人也一定守在我们回去的方向那里守株待兔。江燮的那一个侍卫也挂了彩,他们要去小苍山那里找人疗毒治伤,三个人里就我没有受伤,一路乘车赶过去的,我心里惦记你,不过收的飞鸽传书上却没有说你受伤了,还那么重……”
“其实没什么,”我说:“刺的不深,也没扎着太要害的地方,就是流的血多了点……” 平儿不给我面子,当场拆台:“躺了好多天,这才刚起来,就好了疮疤忘了疼了是不?”
我尴尬的笑两声,岔开话:“正好你回来了,咱们这就搬出去吧。这姓沈的师兄弟都招灾,咱们和他们又非亲非故,早走早好。”
“娘,我们真的这就要走吗?”
收拾着东西,巧姐这些天住下来多了好多的东西,那些小玩艺她一样也舍不得丢下,全包进包袱里。
“是啊。”我摸了一下她的脸,看出来她舍不得。
说实话,我也有点舍不得了,住的这么安逸,吃的可口,院子这么漂亮,相处的人也和气。
可是花开了就要谢,有来,也就有去。
文秀出去打探房子去了,平儿得的消息是这里一般的独门独院的房子也不算太贵,破个几百两应该能买个不错的小院儿了。我们人又少,三个大人一个孩子,就算再雇个洗衣做饭的老妈子,四五间屋总是够了。不过因为文秀要练练功,所以最好有个平敞院子。其实我挺想有一小块儿地种种菜养养鸡什么的,文秀就出去按这样的条件去找房子了。找好谈妥,我们这就迁出去。
不过,那个江燮听说还留在小苍山养伤,而沈爷这些天一直没有露面,我们若要搬走的话,现要找个辞别的人也还找不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