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天边玉兔被乌云遮盖,光芒暗淡。
烛火幽幽的映照着房间里的一切,四面寂静无声。
坐在书桌前面的一位青衣文士拿着一封书信,却并没有看进去,而是失神的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良久之后,才闻得一声轻叹,见他放下了拿在手里的书信,似乎正要起身,外间却忽然传来了一声轻响。
“谁?!”
文士猛然起身,厉喝一声。
没有人回应,四周还是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响。
他迟疑了一下,而后离开了书桌,走到了门边拉开了门。 外面空无一人,只有近处院中的灯光和远处黑洞洞的天地。
刷——
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擦着文士的脸颊咚的一下钉在了他身后的门扉上。
文士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
他抖着唇,抬手摸了摸脸,摸到了一手的血迹。 回身,却见到那钉在门扉上的并不是什么暗器,而是一张玄色的信笺。
信笺上什么也没有写,只是绘着一株栩栩如生的血色郁金香。
文士的手也开始抖动起来,拿着那张绘着郁金香的信笺仿佛有千斤重。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风。
文士抿紧了唇咽了好几次口水,才近乎同手同脚的快步回到了书桌前面,再一次拿起了那封书信,紧紧的盯着它看了许久,蓦然传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天亮了。
这一日难得是个晴光大好的天气。
一辆马车哒哒的从转角处驶出来,最后停在了沈府的大门口。
早就已经侯在那里的管家和小厮在马车停下后连忙上前去,向着从车中出来的青衣文士施礼问好。
文士的面容有些憔悴,神色间也带着几分惆怅。他抬头看了看府门,下了马车后问道:“夫人他们可在府中?” “在的,老爷。”管家这么回答着,又说道:“大少爷原本是约了同窗前去参加诗会的,不过昨夜老爷的信传回来后,就推了。”
“那就好。”文士点了点头,撩起了衣摆踏上了石阶。
府中的院子里并没有人,管家跟在文士后面解释道:“因为老爷的信,我已经给府中的下人们都放了假。”
正说着,就有一个丫鬟从另一边的转角处匆匆忙忙的跑出来,撞到了文士的身上。当下吓的花容失色,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请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文士拧了拧眉,而后一挥手道:“行了,先起来吧。发生了何事如此慌张冒失?”
“是,是小姐……”
“阿烟又做了什么事情?”文士这么问着,不知想到了什么。摆了摆手道:“罢了。你且去将阿烟带到风来小榭,稍后我会去那里。”
丫鬟连忙屈身一礼,应了声是后便转身离开了。
文士加快了步伐继续向前走。不多时,就已经到了正厅。
这里依然没有什么下人在,只坐着一个仪态富贵的妇人和一名眉目温润的少年公子。
见到文士,公子起身一揖:“非白见过父亲,父亲安好。”
文士摆了摆手,走过去问道:“我传信交代你们的可都准备好了?”
公子一愣,而后道:“按父亲所说,都准备妥当了。”
文士道:“那就好。”
妇人在这时候问道:“老爷,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突然这么着急的要离开九原城?”
文士一拧眉道:“妇道人家问这么多做什么。既然东西已经准备好了,那你们母子就赶紧启程吧。我去阿烟那里看看……”
“父亲。”
“怎么了?”少年公子突然出声,打断了文士的话,也让他侧目看了过去。
公子有些紧张和疑惑:“父亲与阿烟不与我和母亲一道吗?”
文士抿唇沉默了一下,而后道:“我与阿烟另有安排。总之,你们先走吧。”
他这么说着,又交代了几句便就转身离开了这里。
到了风来小榭中,里面早早的就有两个人候着了。一个是方才撞见的那名丫鬟,另一个则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梳着这个年纪少女特有的双环髻,穿着一身明艳的鹅黄色衣裙。
见到文士后便从座位上溜下来飞快的到了他的面前,俏生生的唤了一声父亲。
文士的脸上也随之带了几分笑意,开口问道:“阿烟可是在家中又捣蛋了?”
小姑娘有些心虚的看了看他,发现他并没有真的生气后,又抱着文士的手臂撒娇:“父亲好多天不回来一次,一回来就要训斥我,阿烟不高兴了。”
“你若是乖乖的,为父怎会训你?”文士摸了摸她的头顶,带着笑摇了摇头。
小姑娘眨了眨眼,转了话题问道:“方才水苏与我说父亲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闻言,文士的身子一僵,而后才听他说道:“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们要搬到别的地方去。你母亲与大哥已经先一步走了,未免意外,你就与为父的朋友一道同行。”
“那,要去哪里呢?”
“你只管跟着他们走,他们会带你到该去的地方去的。”
“大哥竟然也不与我说一声就走了,下一次见到他如果不给我买好多好多的水晶糕我是不会原谅他的……”
小姑娘絮絮叨叨的抱怨,文士的目光晦暗。只是在之后笑道:“如果他不给你买的话,为父便做主将他的零用钱都给你如何?”
“好啊,谢谢父亲。”小姑娘喜上眉梢,还没有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心中就已经开始盘算起来自己拿到大哥的零用钱后该买些什么了。
恰在这时,外面有丫鬟走了进来,向着父女二人施礼问安。
“阿烟,这是玲珑,为父安排了照顾你的丫鬟。这一次你就与她一起。”
小姑娘看了看玲珑背着的包裹,点了点头道:“阿烟知道了。”
文士道:“既然如此,那你便随着玲珑去后院门口吧。为父的友人应当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是,父亲。”
小姑娘恭敬的拜别了文士,才跟着丫鬟玲珑向着后院门口而去。
路上,她看着平常人来人往而今空无一人的庭院,眼中带着几分疑惑。
“玲珑,你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怎么父亲突然要我们搬走呢?还不是和母亲大哥他们一起走……”
玲珑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风来小榭原本就离后院门不远,两人说话间就已经到了。
院门外果然停着一辆马车,车前坐着一个抱剑的少年。
见到主仆二人已经到了,少年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倒是车窗被人撩起,露出了一个女人的面庞:“是沈烟小姐到了吗?快上车吧。”
沈烟和玲珑相互搀扶着上了车,才发现里面并不是一个人,除了女人外,还坐着一个青年男人和一个少年公子。
不过,这些都不是让沈烟意外的,让她意外的是,这三个人的打扮是和父亲,母亲以及大哥是一样的。
若不是熟识之人,恐怕一眼看去根本分不清他们的区别。
沈烟捏紧了衣角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马车已经开始驶动了,车内的人却没有一个人说话。除了最开始沈烟进入车内其他人看了她们一眼外,此后男人和少年就一直在闭目养神。倒是女人向她笑了笑,后来也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沈烟并不是沉默寡言的性格,但是这个时候却也只是和玲珑依靠在一起,闭着嘴什么话也不多说。
看不到外面的景色,沈烟也就不知道他们究竟要往哪里去。只是随着马车摇摇晃晃的,她渐渐的生出了几分睡意。
见此,一直没有开口的女人这会儿开口说道:“沈烟小姐要是困的话,就闭眼休息一会儿吧。”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沈烟反而没了睡意。
迟疑了一下,沈烟还是开口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女人倒也没有不回答,只是平静的笑道:“去该去的地方。”
“那,那父亲……”
沈烟的话还没有问完,就听到一直闭目养神的少年开口说道:“真的要担心的话,不如担心一下自己吧。”
他的声音很好听,就像是初春将融未融的冰雪,带着一点并不彻骨的寒意和清脆。说完了这么一句后,少年又开始沉默。
沈烟却因为他这一句话心中有些忐忑和慌张起来。
女人坚持一笑道:“十二他就是随口一说,沈烟小姐且放宽心吧。沈老爷托我们送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至于究竟是哪里……”
话未说完,马车忽然急停下来。
男人和少年没有什么影响,倒是沈烟和玲珑两个姑娘一时不察整个人向前跌去。
女人手疾眼快的将她们捞了回来,同时听到被女人称为十二的少年向外面问道:“怎么了?”
回话的是赶车的少年,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粗粝的地面上划动一样:“有人拦路。”
“我去看看。”十二这么说着,就起身出了车门。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风雪又飘了起来,在车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沈烟看到了外面的雪地上拦着不少的人。但是随着车门被少年随手关上,又看不清了。
十二出去并没有多久,外面就响起了打斗的声音。
沈烟是第一次面临这样的情况,一张脸吓的惨白,和玲珑两人双手紧紧的握着依靠在了一起。
一声马儿的嘶鸣突兀的响起,马车又开始驶动起来。不同于先前快速但也平稳,这一次急促了不少,一路颠簸不停,外面赶车少年喝令马儿前行的声音也不绝于耳。
沈烟在努力的和玲珑一起坐稳身形的同时,扬高了声音问道:“发生什么了?那些人……”
未等她将话说完,就见到女人忽然起身快步走过来,抱着她和玲珑一起大喝一声,整个人腾空而起。
马车四分五裂,随着赶车的马儿哀鸣一声,视野开始变得宽阔起来。
沈烟惊魂未定的被女人放到地上,看着现在的场面,心跳的越发的急促。
只见他们的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围困住了,而那些人有男有女,有高有矮,有老有少,却是个个看上去都是不好惹的角色。
打扮成沈父模样的男人手中已经拿了一条火红的鞭子,看着那些人平静的道:“十二生肖。”
“哎呀呀,没想到七爷居然还认得我们呢。”打扮的红衣妖娆的男人开口,声音也和他的面容一样妖冶,但是又不会显得女气。“七爷既然认得我们,那也应该知道我们的规矩。我们几个来这里就是为了沈家的这位小姐,只要二位将沈家小姐交给我们,我们立刻就离开,绝不打扰七爷和八姑娘半分。”
七爷道:“我知道你们的规矩,但是你们可能不知道我的规矩。”
“哦?”红衣男人挑了挑眉,问道:“那就洗耳恭听了。”
七爷道:“行走江湖最讲究信义,我们受沈老爷之托,护送沈小姐,必然不能就这般将人交给你们。”
红衣男人惋惜的叹了一声,道:“这么说的话,还是免不了一战呐。”
他的话音未落,手中的忽而激射出数道银芒。
七爷手中的鞭子也跟着甩动起来,但闻的一连串利器相击之声,却是红衣男人甩出的暗器全数被鞭子格挡开去。
可是这并没有叫七爷放松半分,因为红衣男人他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