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茹迎着众人的目光站立着,有些不自在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我……我选大冒险。”
秋玹:“?”
“不是,我们是一组的。”觉得是茹茹太过紧张所以一不小心说错了话,她眨眨眼睛,努力用自己的方式暗示她。“就算不能明目张胆地放水,那也……”
“我知道!”自认识她后的第一次,茹茹这样以坚定而响亮的声音拒绝了她。话音脱口而出后她自己都似是有些惊讶,略显愧疚地望了秋玹一眼,抱歉般抿抿嘴。“对不起……但是,你、你就别问了,行吗?”
秋玹耸耸肩,一开始就没打算过问别人的隐私。
“好吧,那么……你去一楼的休息室第三间,找一个长得爆炸漂亮的男人要一瓶营养液过来好了。”
“是!一定完成任务!”茹茹绷紧小脸挺直胸膛,简直就像是什么认真服从命令的士兵,带着股一往无前的决绝推开门跑了出去。秋玹叹了口气,有些莫名心悸,但转念一想好歹是白禾溪,在茹茹说出自己的来意之后应该不会出什么太大的岔子……吧。
会议室里的气氛再一次陷入诡异的沉默。这一轮轮无穷尽的抽牌游戏好像永远也不会走向尾声,身上的水渍已经干得差不多了,秋玹十指交叠成塔状盯着桌面沉默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小时后,门被打开了。
茹茹一切如常地走进来,只除了脸色看起来比刚出门前差了不少,其他地方倒也没多少异常。她白着脸将一瓶颜色诡异的药剂放在桌上,一言不发地坐了下来。
不对劲。
秋玹皱皱眉,刚探直了一些身子就听见主场水手说着:“恭喜玩家顺利完成任务,本轮玩家及所在小组全员加612分。”
612分?
房间里的人看向茹茹的目光都开始古怪了起来,通过这一轮轮的抽牌大家都也大概摸清了些规则。每轮加的分数依据完成任务的难度而定,像秋玹那次在加里的狂暴状态下活下来所以加了320分已经算是一个高分了,而这次因为顾忌着同组队员+新人,所以她特地交给茹茹一个还算轻松的任务,没想到这一下就加了612分。
规则不会出错,茹茹绝不可能是简简单单地就找白禾溪要了一瓶营养药剂。
再三确认了茹茹没有任何身体上的创伤,连略懂一些治愈能力的赫菲斯托斯都摆手示意着一切正常。她沉下脸,想着这场结束之后去找白禾溪问问清楚。
主场水手将牌径直戳到了她鼻尖底下,秋玹垂睫抬起手,抽出了一张血红色的红桃国王。
“真可惜,不是吗。国王终究只是国王,再怎么样也比不过代表太阳的大鬼。”
“那你呢,你又是什么,才会来当这场任务的主场人?”
秋玹将红桃国王倒扣在桌子上,就这样由下而上地看着朴实无华的水手。后者讽刺性地笑笑,也不知道那笑容是冲着谁。
“谁知道呢,可能从一开始,我就不在这场牌局里吧。”
这样说着,他就不再理睬径直向下一个人走去了,秋玹抿了抿唇,回头看了眼被秦九渊随手扣在桌子上的牌。
是小鬼。
……此时抽中大鬼牌正满脸倨傲站立着的是岩哥,见坐在角落里的男人同样站起来,岩哥冷笑一声开口:“这样,我看我们也不用浪费时间在真心话上了,反正最后不管怎样都会转为大冒险的。爽快一点,你直接提要求,尽管提,呵。”
秦九渊垂着眼皮漠然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块没有任何生命力的肉块。“你把这些酒放回原来的位置。”他下巴指了指桌上弄得乱七八糟的朗姆酒,这样说道。
“就这?”岩哥眯起眼睛看了他一眼,“我还在等着你故意刁难一下,看起来你也提不出什么好建议来吗,呵……加里,就那个胖子酒鬼,我难道还打不过他?”
早就见识过某“胖子酒鬼”真面目的秋玹在一旁暗暗翻了个白眼。
岩哥大摇大摆地走出去了,一直到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之后,他也没回来。
“你饿吗?”这场分数任务实在持续了太长时间,再加上之前在海浪中扑腾的那几下,秋玹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抬手拽了拽秦九渊的袖子。
男人没说话,长臂一伸就直接将桌上茹茹带回来的那瓶营养液揽了过来,拧开瓶盖放在鼻子下嗅了嗅,仰头就想喝一口。
“算了吧你。”秋玹夺过营养液,确定了危险感应没有任何反应灌下一口,后擦擦瓶盖又递了回去。“喝吧,没事的。”
秦九渊瞪着她伸过来的手没有说话。
“好了我有把握才会喝的,别纠结了鸡毛怪。”
“请问这位无所畏惧小姐所谓的‘有把握’到底是个什么程度?半死不活也在你的‘有把握’范围之内吗?”
“不在——这次不在。”
“哼!”
就在众人都已经等到昏昏欲睡之时,那名主场水手突然站起了身,宣布着本次真心话大冒险活动圆满结束。人们还没从瞌睡的余韵中清醒过来,就看见老实敦厚的水手脸上慢慢浮现出了一个与他朴素外貌完全不相符的鬼魅笑容来。
“大家都玩得很开心……很开心啊!可惜,可惜了,我不是国王,也不是小丑,我什么也不是,不是……”
水手宽厚的肩膀耷拉下去,声音也慢慢变得低沉。
“纸牌、红桃、红心、国王、小丑、太阳……对啊,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又有什么关系,这本来就不是我的人生啊……我得走了,甲板还没擦呢。”
“甲板还没擦呢甲板还没擦呢甲板……”
口中不住念叨着重复的神经质话语,水手捡起落在椅背上的的汗巾,如进来时那样又平凡而朴素地走出去了。尚留在会议室里的行刑官们在一阵沉默之后反应过来,彦姐最先站起身来做出一个防身的动作,口中说着“就此别过了,各位。”
“用不着这样,我们现在进攻对所有人都没有好处。”焦关城哼笑一声,率先拉开椅子大踏步走了出去。在他之后,瑞依也冷着脸走出,接下来是临别时还不忘顶着秦九渊臭脸抛媚眼的赫菲斯托斯,黄生、赵以归以及老梁。
“埃维,我们也走吧。”彦姐对着角落里招招手。
秋玹笑了一声,下巴点点躺在椅子上惨白着脸色的去摘罗罗头花的男人。“还是多关心关心你们那个受伤的队员吧。再说了,你们只是暂且一个小组而已,又不是终生绑定了,用不着你这么多费心力。”
“那也用不着你多管吧。”彦姐瞪她。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见稳当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简直就像是被胶黏在了上面动都不带动一下,梳着高马尾的女人总算是愤愤撇嘴,利落地转身走了出去。
走到最后,房间里只剩下了秦秋两人以及岩哥的跟班们。那几个跟班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尚且眼熟的小个子男人壮起胆子走向了角落的方向。
“那、那个,你们知道岩哥去哪了吗?”
“那你们觉得那水手为什么会突然宣布任务结束了呢?”秋玹站起身来伸展活动了一下筋骨,淡淡反问道。
小个子男人白着嘴唇僵硬了几秒,喃喃自语似是在不停做着心理暗示欺瞒自己。“不、不可能,我们之前也见过加里,就是一个普通的水手而已。说白了还是个普通人,岩哥对付他应该很容易的,没错,很容易的……”
倒是真没想到他会对岩哥抱有那么深的情感,秋玹意味不明看了男人一眼,还是开口打破了他最后自欺欺人的安慰。
“那你又觉得,为什么到这样一个‘普通人’的酒窖里偷几瓶酒,那个水手就会算我320分的分数?”
这样说着,她也没再去看几人的反应,抬脚走出了会议室。
加里弄出来的动静已经完全消散了,空气中只留淡淡的海水咸腥气,倒是有几瓶破裂的朗姆酒瓶四散在会议室的周围。
秋玹蹲下身看了眼碎片闻到未散的酒香,确定了这确实就是她从加里酒窖里摸出来的酒。
“别管它了小心扎到。”跟在她身边的秦九渊又仿佛极其不省心地叹了口气,脚尖将碎玻璃片给踢远了一些。“你能不能别老是做一些高危动作?”
“我看个碎玻璃就是高危动作?”她不可置信地扬起眉,好像又回到了未被选中成为行刑官之前在家里跟她妈讨论要不要穿秋裤的时候。“那我之前拿着刀跟人对着打的时候岂不是就是有严重自杀倾向了?”
“你也知道。”
“你别老像我妈一样,秦先生。”
“我是为了谁?我……”下意识地这样说道,秦九渊却突然怔愣了一下,好像是并不理解自己怎么能轻而易举地为一个才认识不到一个月的人这样操心。他顿住脚步拧着眉看着眼前的姑娘,“你给我下蛊了?”
秋玹:“呵,你也有今天。”
秦九渊:“?我告诉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敢诅咒我了,赶快给我解了。”
秋玹抬手极其敷衍地在他肩膀上点了两下,道:“解了解了。”
“……你骗我。”
“对哦。”
“我没有在开玩笑,你要是真在我身上动了什么诅咒的话是会……秋玹!”
他突然顿住脚步大声喊了她一声,不是什么阿芙洛狄忒之类的听上去就很假的化名,而是真真正正地这样喊了一句她的名字,她在这个试炼场中唯一一次亲口说出的自己的名字。
“你听话好不好,我真的没有开玩笑,因为我……个人体质的问题,你刻上的诅咒是会反噬到自己身上的。”
“知道了你吼那么大声万一其他人都听到我的名字了怎么办?”秋玹无奈回头看他一眼,也认真回答道:“我不会在你身上刻诅咒,永远不会,所以……”
“为什么不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老妈子属性到底是从何而来呢,渊、哥?”
秦九渊:“……我没有。”
“好哦。”
两人顺着扶梯旋转而下,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行走在船舱里。谁也没有说要去哪或是提出各回各家的诉求,他们这么并肩行走着,仿佛生来就该如此,也像是迎来了久违的深渊归途。
“那是……那个岩哥吗?”
秋玹皱皱眉探出了一点身子往护栏下方看去,一个扭曲着四肢的身影趴在那里,身下还在不停往外渗着血。从这些来看,他应该是从高层的走廊里径直掉落下来才摔死的。
摔死,她用了这个词。光是从这个角度看着她都能够确定岩哥全身骨骼都被摔碎大半,白晃晃混着红色的脑浆与血液一并流淌,彻底弄脏了甲板。
而那个之前主场的老实水手就这样一言不发地拖着甲板,在目睹到红红白白的混合液体时不耐地皱了下脸,像是拖曳着什么大型垃圾将岩哥的尸体拖到边缘想要抛下大海。
除了血迹之外,尸体在甲板上滑行留下几道湿漉漉的痕迹,看起来就像是浸泡在水中许久了。
“你是不是早知道加里的能力绝不止是一个普通疯子?”
趴在护栏上目睹完全程,她转头去看秦九渊,男人同样是如往常一般的淡漠面孔,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根据你的分数猜出来的。……你是不是觉得我做得不对?”
“倒也没有,只是直到现在还在不断死人的话真的是极其不利的情况。”
秦九渊沉默一会,突然开口道:“放心,你不会排到后五十的。”
“哦,为什么?”
“我说不会就不会。”
“好吧好吧,”秋玹咧嘴笑了笑,“那就借你吉言了。对了,我们……”
在危险感应响起的瞬间,秦九渊揽着她肩膀跳离开那片上一秒站立着的区域。几根熟悉的液体状金属突然从地底探出,尖利的锋芒在日光下闪出令人不妙的寒光。
茹茹之前说过,这是她们那个世界的特殊金属。
赵、以、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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