轸蚓声音里带着些疲惫道:"小姑娘,你脸怎黑得如天上的乌云般?告诉你,老身住在这镯子中,可当真比你灵魄位置舒坦得多了!”
若不是担心自己在陶镯内没有动静,沈陌黎会心生担忧,轸蚓此刻着实累到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要知方才在轸蚓被引入陶土前,它本以为凭借自己的力量,足以压过陶土内的灵气,成为可自己控制意识的陶灵。
岂料,在进入陶土世界后,轸蚓却意外发现,在陶土的灵气里,还有另一人的魂存在。
原有的魂与陶土经过漫长岁月的融合,已然融为一体,彻底成为陶土任意指挥的魂力。因而,在轸蚓初入陶土出现反抗时,那抹在陶土内隐藏许久的魂力便被彻底催发而出。
那是一股比陶土自身的灵气要强大几倍的魂力,在轸蚓初遇到那抹魂力时,它的灵魄之力被极快的压制下去,近乎让轸蚓于瞬间陷入昏厥之态。
若不是隐隐感知到沈陌黎对自己的牵绊,汇成一道心声在不断唤着轸蚓,此刻的轸蚓怕早已陷入无边的昏睡里,在昏睡中被陶土中的灵气彻底的吞噬为一。
在那最艰难的时刻,可以说是沈陌黎藏在心底的担忧,于无形中化成本主与灵魄间的联系,将轸蚓从恍恍惚惚中唤醒。
尔后的轸蚓,在绿叶与陶土的融合间,便显得谨慎了许多。
身为曾经的星凰灵魄,轸蚓的灵魄之力乃是比极多天下强者三魂六魄的总合还强大许多的存在。
于初遇到沈陌黎的时候,轸蚓仅以为沈陌黎是与莫童有联系的人。直到融入沈陌黎的灵魄之位,轸蚓才惊讶的发现,沈陌黎竟是莫童的转世。
虽说轸蚓原先与莫童是故交,还在莫童死后重现之时,将莫童的灵魄与自己相融。
但在万年的时光里,莫童的灵魄与轸蚓早已合而为一。
随着轸蚓肉身的老死殒灭,它的意识也仅好依靠莫童的灵魄之力得以延续。
此时的轸蚓,可以说即是自己,又是莫童的灵魄。
仅是当初不知为何,莫童在自己的灵魄里下了禁忌。
初时,轸蚓对灵魄里的禁忌全然不知。直到融入与沈陌黎体内之时,轸蚓关于禁忌的记忆,方才如潮水翻涌,在一瞬间想起。
轸蚓万万不曾想到,对于莫童自己的转世投胎,莫童竟会在灵魄中下了必杀的禁忌。
若轸蚓处在沈陌黎的灵魄之位,而不伺机杀了沈陌黎,轸蚓自身就会慢慢受到灵魄自生的惩罚,而一点一滴逐渐消失。
轸蚓不知当初的莫童为何会对自己的转世如此决绝,下了这道禁忌。仅是在与沈陌黎的相处中,沈陌黎的一行一举深深的打动着轸蚓,让轸蚓深陷其中,而心中不忍对沈陌黎拔刀相向。
但在沈陌黎的体内长久停留,对轸蚓来说终归是场看不见头的折磨。
它不知自己何时会被消磨殆尽,更无法估量自己在漫长的消耗中对沈陌黎的心意是否会产生改变。
仅是因它本就是星凰灵魄,沈陌黎是灵魄本主的身份,在万年前就已成定局。
纵然轸蚓在进入沈陌黎体内后,有心想逃出沈陌黎灵魄之位,却是再也不能。
本主对灵魄的引力,极为深固的限制了轸蚓的行动,让轸蚓即使想离开,却再也不能。
身处沈陌黎灵魄位置的轸蚓,在这样进退两难的困境里,便宛如干涸池塘里的鱼。
想要离开,却进退无门。
想要留下,却必然要在自己与沈陌黎之间发生一生一死的结局。
轸蚓在万年间的生活里,虽早已不介意生死。
然而,想要它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却又令它着实不甘。
在知道了莫童在自己身上下的禁忌后,轸蚓的震惊难以形容。可在震惊之余,它又不信莫童当真会那般狠心,会连自己转世都要抹杀。
早知轸蚓此时认识的莫童,虽不常笑,但冷冷清清的外表下隐藏的却是一颗热忱的心。
她心怀善念,即使天下对她不公,在她为天下人力抵邪帝而死后,还大费周章抹杀星族,不知用何种手段重生过来的莫童,也丝毫没有寻仇天下的念头。
反之,她耗尽自己的修为,牺牲去自己的性命,将自己的意识包裹在星凰之力上,让星凰之力得以在轮回中不受孟婆汤水洗涤而失忆,得以在轮回中找到邪帝魂魄的下落。
回顾莫童的曾经,无一事件不在写着她的英勇果敢。
偏偏就是这样的女子,却对自己的灵魄,对自己的后世转生,变得这般决绝。
轸蚓纵然在回思千万遍,也极难想到莫童为何要如此做。
从它体内意外唤醒的禁忌来看,莫童并无意伤害轸蚓,仅是想借轸蚓的手,将自己的后世转生彻底抹杀,让其死后不得再入轮回。
在给灵魄种下禁忌,酝酿出这一场近万年的谋杀时,莫童甚至还不忘以命魂做契,在禁忌的最后补充上一条:在灵魄灭杀沈陌黎后,莫童遗留在禁忌里的最后一丝命魂之力,可保轸蚓不因沈陌黎这一本主殒命而消失在天地间。
无疑,在设置禁忌时,莫童便早已设想过结局。
甚至莫童在禁忌里留下数十种灭杀本主,让本主不得入轮回,彻底消失在天地间的方法在供轸蚓做着挑选。
从莫童的表现,轸蚓可以极为肯定莫童从来就不曾想过要杀害它,仅是因自己无法完成万年后的事而兵行险棋,以此方法来倒逼迫轸蚓。
可是,最初轸蚓因沈陌黎是莫童的后世转生,而几番犹豫不曾下手。
到了最后,沈陌黎的重情重义,如果烙印落在了轸蚓心里,让轸蚓渐渐将沈陌黎与莫童区分开来,当成两个独立的人去对待。
长期的相处,沈陌黎身上那份对同伴的羁绊,也像是芳草扎根般,渐渐在轸蚓心里生根发芽出情谊的种子,让轸蚓再面对沈陌黎时,更加不忍下手去杀害沈陌黎。
可是,无尽的禁忌折磨,却也在轸蚓迟迟不动手间,不断的消耗折损着轸蚓。让轸蚓虽有灵魄做依托,却生不如死,痛苦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