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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风儿有些喧嚣,以至于屋内烛火忽明忽暗。两张英俊的脸颊在其照耀下,显得有些阴森可怖。吕今瑶满脸苦笑,起身关上门窗:“好好说话,别阴阳怪气的。”
“可以啊张英雄,人家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看你现在都活成人精了。”华羽拎着朱红色酒葫芦开始倒酒。
在没有任何情报的支持下,刚才张子龙就凭猜测目标的动机,就把如今福州面临的局势给分析的明明白白。这手段,委实有点恐怖了。
“瞎猜的,让华将军见笑了。”张子龙挥了挥手,“统一万里沃草的蒙国如今带甲数百万,想要发展就必须南下,可问题是在他面前挡着的是明州剩余两大国,真要强攻的话恐怕会落得三败俱伤的下场。不如绕过难啃的骨头,去攻打明州复地的诸藩小国,可他们没有港口没有海岸,甚至连舰队都没有,铁骑再强毕竟也不能渡海。此情之下,他们想要拿下福州的这份迫切就显得十分合理了。”
华羽端起酒碗喝了一口,脸上顿时一片殷红:“原来是冲着我们的船来的,真是狼子野心。现在咱们已经知道了对方的目的,就万万不能让其得手。明天我就动身回广陵调兵,死也要守住‘雁门’。”
吕今瑶端起酒碗,跟二人碰了一下,抿了一口眉头微皱:“这酒还是这么辣。可是羽哥,就凭咱们一州之力又能抵挡多久?”
华羽放下酒碗语气坚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明天立刻把消息传回镇海城,看爷爷他们有没有对策。”
“看来困守福州久了,华将军的目光也变得短浅了。”张子龙叹了口气,伸手沾酒在桌上划了起来,“蒙国想攻下福州,凭海路攻击明州复地,最应该害怕的是我们吗?我看那些不明真相的小藩国才是最应该胆战心惊的,偌大的淮国都被打的千疮百孔,就凭他们又能撑得了几时?!”
被青年奚落,原本还想还嘴的华羽顿时听得入神。
桌面上,张子龙用粗浅的线条勾勒出明州的大致轮廓:“就近来看,蒙国的骑兵一旦拥有航海能力,最先去的肯定是淮国西南方向。这里不光有附属于淮国的十六藩属,更是盛产大豆等作物,那些可是战马最好的饲料。”
“咚~”说完青年一点桌面,在明州西南地方划了个圈,“这些就是我们最坚实的盟友。”
华羽闻言沉思不语,目中的神光却越来越明亮。
吕今瑶却摇了摇头:“可是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身处险境,而且想要与之结盟获得帮助,必须经过淮国疆域,如今福州与朝廷可是敌非友。”
张子龙笑而不语。
华羽出声解释:“不然,我们不是蒙国,凭借舰队我们完全可以绕开陆路,从海上与之接触。”
“空口白牙,他们凭什么相信我们?”
华羽冷笑:“他们不明白,咱们就帮他们明白。造势!提前派人到那里散布消息,蒙国的战略意图就摆在面前,稍作点拨自然有人能看清楚其中利害关系。说不定到时候根本不用派人过去,他们就会自乱阵脚,主动前来接洽。”
“你还是如此洞悉人心。”张子龙端着酒碗笑了,“这只是第一步,有了十六国作为后盾,想要守住福州绰绰有余。第二步就要想办法让蒙国联军知道这个消息,主动示敌以强,逼他们做出战略改变,老老实实从陆路南下。这样一来压力都集中在淮、唐两国的身上,福州自然无忧矣。”
示敌以强!!!
吓走敌人!!!
华羽跟吕今瑶二人都露出震惊之色,华羽目光更如看怪物一般看着青年:“此计说不上有多高明,可确实堂堂正正的阳谋,对方只要不是傻子,就只能选择乖乖让步。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曾经的陷阵营,张子龙擅长临场机变,他功于心计擅揣度人心,赵飞燕才是最擅长谋略的。可如今的青年居然谈笑间就给福州找出了一条从来没想过的道路。
还是条康庄大道。
“走的远了,见得多了。”张子龙叹息一声,点了点桌面的‘地图’:“蒙国转移目标之后,淮国必然压力大增,可他们已经退无可退,背水一战下定然会举国之力顽抗到底。就算蒙国铁骑再厉害,短时间内战况也必然会陷入胶着,如此一来也就是你们走第三步的时候。”
华羽眼中精光大放:“此话怎讲?”
张子龙伸手在桌上比划:“从草原到淮国腹地八千里的距离,如此长途奔袭后勤就显得尤为重要,再加上淮国新丢的土地必然义军四起。如果蒙国人一鼓作气的话还好,可一旦被拖住了马蹄,等待他们的就是进退维谷的境地。如果此时有一支精兵从后方杀出断其补给……”
第图上的福州狭窄竖长,刚巧位于淮国极东。蒙国南下的时候只要福州不失,华羽就能率领陷阵营东出徐福关,扮演那支后方杀出的精兵。
到时候一路北上,说不定福州这天,也能……
华羽胸膛剧烈起伏起来,气息也变得粗重浑浊,眼光更是忽明忽暗。
张子龙对这种目光实在是太熟悉了,忍不住敲了敲桌面:“华羽,你是我最好的兄弟。心思敏锐智计过人,你有没有思考过,为何这天下总是战乱四起?”
“呃?”如此突兀的问题让华羽一愣,“这个问题恐怕天下无人能回。”
“是么?”张子龙呢喃一句。抬手满上三碗‘朝霞’:“来,喝酒!”
“叮!”
张子龙一饮而尽,二人面面相觑,只能捏着鼻子灌下如岩浆一般的酒液。
“咳咳咳~”
一时间脸色绯红咳嗽连连。
可此时张子龙又抬手满上:“来,为了福州百姓安危,干了!”夫妇二人相视苦笑。
……
五碗下肚,华、吕二人已经醉的不省人事。张子龙把酒葫芦系在腰间,抬手把二人扔在床上,盯着邋遢青年的脸愣愣道:“可我……好像已经找到了答案。”
出了客栈,张子龙踏着月光走过空无一人的街道,独自向山顶走去。
明州这片地方,有史可查足足度过了六千年光阴岁月。无数国家交替兴亡,如春花秋月一般周而复始。曾经也不止一次出现过大一统的伟大王朝,可短则数十年,长则四百年,最终都会社稷崩塌,致使明州重新陷入到一片新的混乱之中。
月光下,青年的影子拉得老长。
再英明的君主也无法抵挡这股大势,他的出现虽然可以推迟王朝崩坏的时间,可就像医者讲的治标不治本一样,最根本的问题始终无法解决。
他读过万卷书,也行过万里路。
究其根本,还是王侯将相与庶民之间那种不可调和的矛盾。
新成立的国家有明君,有治世能臣,有功勋将领。他们怀着拯救苍生的梦想,知道江山的来之不易,再加上一批苦于战乱被祸害已久的百姓。所以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国家兴旺百业待兴。
可随着明君变成昏君,能臣变成佞臣,将领变成了权臣。一切都变了。
庙堂之高不知民间疾苦,百姓身上的税收一加再加。再加上一批贪赃枉法的官员拼命搜刮民脂民膏,以至于百姓生不如死,只能选择揭竿而起。而他们又成了将领眼中的功勋,疯狂的杀戮只能是饮鸩止渴,最终导致国家的崩塌。
再之后,原本起义的百姓摇身一变,成为了新的王侯将相。
于是,历史再度重演。
而这天下最多的,就是如路边草芥一般的普罗百姓。他们的生死,他们的诉求,没有人会在乎。
张子龙在山脚下停住,思绪也随风而散,他面带笑容的看着独臂少年:“在等我?”
钟元良非常吃力的解开身后长条包袱:“这杆枪早已经铸成,我回山后又重铸了五年。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能亲手把它交给你。”
“是把好枪!”张子龙刚入手就惊叹一声。虽然还没看,可就凭那份让他都感觉沉甸甸的重量,放眼天下都不多见。
钟元良眼中的光芒丝毫不亚于青年:“此枪还不曾有名字,还请张将军赐名。”
张子龙挥手撤去包裹长枪的绸布,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好一杆凶兵。”
……
三日后,黄昏。
有了张子龙居中调停,华羽也没有再咄咄逼人。上阳台同意了全力赶制武器,并派门下弟子下山入伍后,庞大的舰队随之东下广陵。
华羽迎风站在‘铁甲神舟’的甲板上,与岸边的黑袍青年对视良久,最后还是一句话也没说。
一别数年,两人都经历了太多,肩膀上也肩负起了各种各样的责任,还想回到当初那种亲密无间恐怕难如登天。随着舰队扬帆起航,空中似乎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良久之后。
“父亲,船都开走了,咱们也回去吧。”名叫朗朗的稚童骑在独臂少年头顶催促。
“朗朗乖,再等等。”钟元良轻声安抚着,完后看了眼黑袍青年孤独的背影问,“张将……大哥,你的情况为什么不跟华羽说明白?他如今家大业大,只要肯帮忙,再难缠的仇家也休想伤你分毫。”
这几天青年住在他家小院,夜深人静他自然也发现了其异样,连还追问下张子龙只能和盘托出。他没想到以青年如今的武功,居然还会如此忌惮一个女人。
想想就叫人毛骨悚然。
想起蒲冰的诡异手段,张子龙遥望江面苦笑一声:“一个只能发挥五成实力的女人,就打败了万余南疆高手,还能在冯阵亲自率领的精锐武卒下安然脱身。恐怕华羽就算倾尽家财,把淮国道上有名号的高手尽数请来,保下我这条命的概率也超不过三成。”
独臂少年听后沉默不语。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可管中窥豹,光听介绍也知道那女人已经强的不像个人了。
张子龙抬起右手按在胸口,目中闪过一丝无力的嘲弄:“更何况对方也许根本不用出手,这里面的东西就会破体而出。毕竟借来的终究是借来的,并不是自己的东西。”
转生蛊早就与蒲冰融为一体。青年可不会天真的以为,对方会在没有后手的情况下把‘阳蛊’白白送给他。
独臂少年拳头紧握:“真的就没有办法了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张子龙可不是听天由命的主,闻言冷笑一声,“咱们都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她蒲冰就算是真神仙,想要张某的这条命也必须付出点代价不可。”
说完张子龙反手拍了拍背后的长条包裹,眼中战意盎然:“人都有私心,一半转生蛊就有如此威力,要是能全拿到手中,说不定我张子龙也可以过一过当‘神仙’的瘾。”
“更何况现在还有时间,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你就不要在这里瞎操心了。”
钟元良看着意气风发的青年,狠狠的点了点头:“张大哥,我相信无论敌人是谁,你都能旗开得胜。”
“那当然了。”张子龙爽朗一笑,转身痴痴的盯着烟波浩渺的江面,“毕竟咱们的这条命,是无数同袍用鲜血换来的。”
……
张子龙本来不准备在天剑山多逗留,可手上那副名为‘登峰’的手套却是个稀罕物件,被干铁和钟元良一眼看中,软磨硬泡的拿去研究。
这一呆就是半个月,其间除了苦练拳法枪术,还时不时的跟上门挑战的艾米尔大战一番。
两人都是神力惊人之辈,这一打起来就跟山崩地裂了一样,如雷般的沉闷轰鸣一响就是大半天。搞得天剑山上下各个心里咬牙切齿,巴不得青年快点滚蛋。
好不容易可以动身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春雨再次打乱了青年的行程。
“踏踏~”
身材婀娜的晴儿端着一盘瓜果来到门廊下:“张大人你尝尝,这是我自己种的果蔬,一直空腹喝酒最是伤身。”
“这有什么,张大哥千杯不倒,再加上这身体魄,怎么可能会出问题?”钟元良双颊通红放声大笑,还探手从盘中拿出个果子大肆咀嚼。
女子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姓钟的,张大人我管不着,可你今天要再敢喝成一滩烂泥,就别想进屋睡了。”
钟元良闻言一愣,灿灿的放下刚端起的酒碗,同时小声解释:“这可真不怪我,晴儿你是不知道这酒有多烈,往常咱再怎么说也有个两、三坛的酒量,可这刚喝两碗就……”
晴儿双臂环胸,居高临下冷声道:“那就别喝了,自己酒量差还能怪到酒身上,真是丢人。”
张子龙含笑看着这一幕,同时心里也有些艳羡。
“张子龙!”磁性的女声从门口传来,院中几人转头看去。
艾米尔脸色阴沉的走进院中,全身都被雨水打湿,寻常蓬松的金发此时紧贴皮肤,看着有些狼狈。
黑袍青年心中一沉:“怎么了?”
“跟我再打一场。”高大女子眼神涣散无光,看着有些木讷。磅礴的真气蠢蠢欲动,漫天的雨水被其牵引,上上下下激荡不休。
“大师姐……”独臂少年刚要起身追问。
张子龙却一把拉住他,满脸兴奋道:“好家伙,这是要突破桎梏成就先天之境了。好,今天我就来当你的磨刀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