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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炎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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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个万里无云的晴朗日子,东海之上的陷阵营舰队平稳的航行在蔚蓝的大海上。复仇号顶层船舱,“嘭~”的一声房门被粗暴的踹开,只见赵飞燕手拿一叠公文气冲冲的走进来,也不去理会正被一团银亮电浆环绕的倒立少年,一屁股坐在主位上,双脚居然还翘起放在了桌子上。

    正在练功的张子龙皱着眉头停下运转的真气,站起身不满道:“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不像话了,还不如原来那个彬彬有礼的赵飞。”赵飞燕一撇嘴,冷笑回道:“我一个堂堂的郡主,天天跟你们这帮大老粗混迹在军营,还能剩下什么风度?”

    张子龙苦笑着摇头,拿过毛巾擦了擦上半身的汗渍,出声问:“这次又怎么了?”赵飞燕一把把手中的公文摔在桌上:“怎么了?这是我整理出来的军队名册,加上披麻军的话整整有一万五千人,而陷阵营的编制是一万人,现在已经严重逾矩了,你说该怎么办吧?”

    少年拿起名册随意的翻着,嘴里不以为然:“现在不是在打仗么,人当然要越多越好,这么较真干什么?”赵飞燕听了这话目瞪口呆,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着少年,当她发现张子龙居然真的是这么想的之后,挺腰坐起用手拍着桌面怒道:“大错特错!朝廷对兵权看的十分重要,你在广陵的时候又把人都得罪光了,难免会被人诟病,到时候别说战功没有,严重的话还要治你个大逆之罪。”

    张子龙不以为然的掏了掏耳朵,摊手问:“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赵飞燕直接回道:“反正现在披麻军不跟我们在一起,可以先把他们入军籍的事情拖一拖,等我爹给你升官了,再解决也不迟。”

    少年听后直接摇头拒绝:“开什么玩笑?!那些将士跟我出生入死多年,好不容易才盼到转籍,说什么也不能这么做!”赵飞燕叹气道:“请弄清楚一件事,只有你张子龙做了更大的官,手下的将士才算有了出头之日。如果连你都倒台了,他们又能如何?千万别以为混个军籍是什么好事,你的臭脾气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到时候那些人逼着披麻军的将士们做死士怎么办?”

    死士!就是类似攻城的时候第一波上去消耗敌方守城器械的倒霉鬼。一般都是由犯了死罪的囚徒,或者是敌方的俘虏组成,是一场战斗下来几乎全军覆没的敢死队。

    张子龙眉头紧锁,冷声道:“我倒要看看谁敢!!”赵飞燕摇头继续劝:“江湖人称修罗枪,现在武功又是顶尖一流高手的水平,又有淮国游击将军的官身,你在的话当然没人敢,可是一旦你要失势的话那可就难说了,毕竟许多人都喜欢干落井下石的勾当。所以对于我们来说,目前的当务之急就是先把自己的把柄给解除掉。”

    张子龙绞尽脑汁的想了片刻,出声问:“我记得你一直带着三千辅兵,那陷阵营不是早就违规了么?”赵飞燕用素手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有些头疼的解释道:“你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不管是什么部队,能在册编制的才是正规军队。辅兵并不在此列,他们就是负责军队日常杂事,比如说做饭,安营扎寨,运送物资等,严格来说他们就像是负责伺候将士们的下人。”

    张子龙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想了想继续问:“我记得你手下的辅兵都是新军淘汰下来的将士,他们为什么不返回原部队?反而心甘情愿的给披麻军做下人?”

    赵飞燕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当然是因为他们看上我给的待遇了!规格跟陷阵营正规部队一样,每个月三两饷钱,并且我还承诺他们,只要能在我手下待满一年,就给他们每个月再加二两纹银。”

    张子龙苦笑道:“你用的银子,不会是钟元良送过来的吧?”赵飞燕一副心安理得的点点头:“废话!我可是偷偷跑出来的,去哪里弄银子?”

    少年也不再纠缠这事,盯着女子道:“那这事就好办了,披麻军的名额不能动,那就缩减陷阵营的。”赵飞燕闻言不可思议道:“你脑袋里是不是灌进去海水了?福州现在情况不明,靠岸后很可能会有恶仗要打,你先是让披麻军留在了东门岛,现在又要缩减陷阵营,到时候靠谁打仗?就靠你张子龙一个人么?”

    张子龙摆摆手示意她先不要着急,矮身趴在桌上小声解释:“缩减的人并不是真的让他们自谋生路,还可以编入辅兵嘛,现在咱们手下陷阵营的将士有八千六百多人,而你手下的辅兵有两千四百多人,总共是一万一千人。我是这样想的,把所有将士们统一集中起来再进行一场筛选,取前五千为陷阵营将士,剩下的六千人分给你和华羽一人一半,这样一来咱们其实没有半点损失,可谓是皆大欢喜。”

    “这……”赵飞燕沉吟了片刻,点头道:“这方法倒是勉强能过得去,可是也太过剑走偏锋了,正规军只有五千,却有六千的辅兵,传出去还不成了笑话?”张子龙嗤笑一声:“管别人笑话不笑话做什么?只要打几场胜仗,自然就能堵住他们的嘴。”

    赵飞燕又想了片刻,终于点头同意:“行,听你的。可是我有一个条件你必须答应,被淘汰的将士由我先挑。”张子龙想都没想直接摇头道:“这事你还是自己去跟华羽商量吧,我作为主帅不能偏袒你们中的某一个人。”

    赵飞燕冷笑道:“哟,你跟他一起决定留下红花会跟披麻军的时候,可是连个招呼都不打,现在在这装什么大公无私?”张子龙脸色有些发红,咬咬牙还要继续据理力争。

    “行,我答应了。不就是手下么?就由赵军师先挑。”门外华羽推门而入,面上带着两团酡红,前襟上湿了一大片,散发着浓郁的酒气,右手还抱了一个漆黑的酒坛。

    赵飞燕见了他模样,一脸厌恶的皱眉道:“大白天的就满身酒气,真是个胸无大志的窝囊废。”她的声音不小,整个屋内清晰可闻。

    邋遢青年却跟没听见一样,走到近前把坛子往桌上一放,对少年挤眉弄眼道:“不就是选个手下嘛?谁先选不是选,反正都是自己人。张大将军你来看看,这是将士们在东门岛上缴获的美酒,你尝尝怎么样!那帮小子藏的太好了,要不是我鼻子生来就异于常人,还真的差点就发现不了了。”

    张子龙眼睛一亮,伸手解开泥封,一股浓郁的酒香扩散开来,连旁边的赵飞燕眼中也有一丝诧异:“这破地方居然有这么好的酒?”少年快步去旁边的柜子里拿出来三个酒碗摆上,斟满之后一饮而尽。

    入口十分清澈,浓郁的酒香充斥耳鼻,咽下之后居然不同于寻常烈酒那般火热,反而是凛冽如坚冰一般,仿佛有一股寒流涌入肺腑,凉凉的十分舒服。张嘴哈了一口酒气,张子龙赞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从来没喝过这么冷冽的美酒,你们也尝尝。”说着给另外两个酒碗一一满上。

    赵飞燕挑了一下眉毛,不以为意道:“那是因为你没见过世面,我从小在王府里什么美酒没尝过?”话虽如此说,但还是伸出手接过少年递过来的酒碗,放在鼻下嗅了嗅,果然是清香扑鼻令人心生凉意,仿佛面前的不是美酒,而是一汪寒泉一般。

    她还在这边感慨,对面的华羽可没这番心思,仰头喝了一大口,眼睛一亮一饮而尽。然后满脸陶醉的闭上眼睛,半晌之后才睁眼赞道:“还真是独特,这酒喝下肚后居然有让人置身于寒冬的错觉,还有一股淡淡的海风气息,两相结合天衣无缝,让人仿佛登上了一座白雪皑皑的山峰之巅,俯视着无边无际的大海一般。”说着摇头摆脑:“厉害厉害!酿酒之人一定是个世外高人。”

    张子龙听的连连点头,又给自己添了一碗。华羽也不甘示弱的效仿。

    “吧嗒~”泪水滴落在桌面。张子龙,华羽二人疑惑地看去,只见赵飞燕闭着眼睛捧着酒碗在嘴边,脸颊上却流下两行清泪。华羽打了个寒颤,小声问:“张大将军,她这是怎么了?喝酒难道还能喝出伤心事来?”

    张子龙摇了摇头,压低声音:“我哪知道,难道是被酒给辣的?”“噗嗤~”不等华羽回话,那边赵飞燕却轻笑一声睁开眼睛,白了少年一眼:“你这人的想法真的太古怪了,正常人应该跟这邋遢汉子一样,觉得我可能是睹物思情,记起了什么伤心事。哪有人会想到被酒给辣哭了?”

    张子龙闻言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道:“那你到底为了什么哭?堂堂一个郡主,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出入都是大队人马伺候保护,会能有什么伤心事?”对于少年的经历来说,只要人能活着,能好好活着已经是天大的幸运,哪里还敢有什么别的奢求。

    赵飞燕闻言真是想一酒碗砸在少年头上,打醒这个鼠目寸光的榆木脑袋。可是对比了二人之间的武力差距,她果断放弃了这个危险的想法,叹了口气解释道:“我曾经喝过这个酒,只不过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再次品尝到熟悉的滋味。”

    华羽闻言眼睛一亮,连番追问道:“哦?那这酒叫什么名字?由何人所酿?家住在哪里?有没有可能把酿酒的方子出售?”赵飞燕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冷声回道:“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说完女子直视张子龙的眼睛问:“你这么执着的杀戮海寇,到底是因为什么?”少年举起酒碗喝了一口,坦言答道:“我有一个非常好的兄弟,他除了一个尚在襁褓的妹妹,全家都被海寇杀了,我是为了报仇才开始打海寇的。”

    华羽暗自咂舌,他为人虽然外表不修边幅了一些,可是跟谁关系都能处的不错,披麻军的弟兄们自然也不例外。根据他所掌握的情报,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下,得出了一个让人心惊肉跳的答案。

    “你就为了给兄弟报仇,前前后后就杀了将近十万海寇?”

    赵飞燕眉头皱起,青海郡大战海寇将近六万,东门岛一战两万五千,加起来也就八万出头,还有两万从何而来?一道灵光突然闪过脑海,青海郡四年来的请功战报一页页的浮现,女子自言自语道:“原来那些都是你做的!”

    张子龙爽朗一笑,点了点自己的胸膛道:“兄弟一人?这里装的惨死在海寇手下的孤魂野鬼数以万计。为了他们,再来十万我也杀得。”

    少年的豪言壮语中,透露着无尽的血腥,两人都被其慑的汗毛倒立,此刻在他们面前站着的,可不是那个大大咧咧的少年高手,而是一个年纪轻轻就灭了十万生灵的业火屠夫。

    张子龙见二人呆立,摇了摇头继续喝酒。三碗之后二人方才惊醒,赵飞燕点头道:“如果孟婆婆早点遇见你的话,可能就不会有遗憾了。”

    少年闻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地问:“孟婆婆?”赵飞燕点头道:“此酒名叫炎凉,取自世态炎凉之意。而孟婆婆就是酿酒之人,她本是从海外流落到淮国的异乡人,相貌就跟海寇无异。她家世代酿酒,这个炎凉的配方也是祖上传下来的,凭借着这一首酿酒的手艺,她在淮河郡开了一家酒馆,生意兴隆。四十年前嫁给了当地的一个颇有才情的书生,生育有三子两女,后来更是开枝散叶,子孙颇多。”

    张子龙二人静静的听着,女子语气平地静继续:“十年前海寇进犯边境,她家也被殃及,丈夫与子女悉数被屠。因为她那天带着两个孙子去外地拜佛所以才幸免于难,待回家之时已经是家破人亡遍地尸首。她变卖所有家产到处求各级官府出兵缴寇,从县所到郡所,打点银钱无数,可是皆无人敢领军出海。”

    说到这里女子停下,举起酒碗喝了一口。张子龙听的全神贯注,忍不住追问道:“后来呢?”

    “整整五年的的世间,她一边带着两个孙子,一边到处投书要求出兵剿寇,可是因为她跟孙子的样貌跟海寇十分相似,还经常被百姓当做海寇欺凌,她每一次都跟那些无知百姓据理力争。直到有一次她从外面回来,发现两个孙子居然被人殴打致死。她去官府告状要求严惩凶手,可是根本无从查起,整个村子都有嫌疑。法,毕竟不能责众。”

    “那时候的孟婆婆已经年近七旬,她孤身一人来到广陵想到王府告状,可是身体不济昏倒在门外,刚好被我撞见抬回家中医治,她的满肚冤情我跟父王都说了,可是又能怎么办呢?到底该去追究谁的责任?茫茫大海不知所踪的海寇?并没有过失的各级官府?还是那个比邻淮河的宁静村子?”

    张子龙咬牙切齿道:“海寇该死,那些官员也不配做官,宁静村子的淳朴百姓?你见过把两个孩子活活打死的淳朴百姓么?”

    赵飞燕摇了摇头:“那怎么办?都杀了?那些村民一辈子为善,就因为唯一的一次过失,就要把他们全部杀了么?”张子龙双手握拳,不知道该如何作出决定。

    “孟婆婆活了那么大年纪,这些经我父王一说自然也就明白,所以直到她去世前的两年,一直呆在我们王府中生活,再也不提报仇的事情了。每天就是在她的院落中默默的酿酒,然后再一坛一坛的倒掉。到后来她院子周围都是酒香久久不散,我当初也是出于好奇,偷偷的尝了一点,所以才会记住这个独特的味道,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还能尝到。”

    华羽扬眉道:“当年杀了孟婆婆全家的,就是东门岛的海寇!这些酒是当初在她家抢来的。”赵飞燕点了点头:“应该不会错,说来也是缘分,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张子龙灭了东门岛全部海寇,无形中帮助早已经身死的孟婆婆报了血海深仇,而如今咱们喝的这坛炎凉又是孟婆婆亲手酿的,好像是在感谢你一般。”

    张子龙举着酒碗呆立在原地,碗中那清澈的美酒晃荡涟漪,隐约中仿佛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正在跟他作揖道谢一般。举起酒碗喝了一口,那股寒流躺在心间,明明十分凉爽却让他热血沸腾。

    “啪~~”张子龙一饮而尽,猛的摔碎酒碗怒斥道:“不应该是这样的。海寇们当然该死,那些不作为的官员也逃脱不了干系,杀死她孙子的村民也并非无辜之人!这……不对!”说到最后,少年眼眶有些泛红。

    华羽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劝,只能低头喝酒,寒流流淌在腹,可是这一刻却寒了青年的心田。炎凉,世态炎凉,不公,到处不公!

    赵飞燕喝了一口炎凉,平静道:“可是孟婆婆并不是淮国人,严格来说应该算是海寇!”张子龙身体一僵,良久后转身离去,背影满是没落:“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以后,我会改!”

    赵飞燕见他这样眼里露出一丝不忍,然后连忙摇了摇头低头喝酒。

    炎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