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随着布达拉宫的钟声响起,这座安静了整晚的城池逐渐苏醒,一间间店铺大门被打开,胡饼与酥油茶的香气,一点点逐渐在街道上蔓延开,街道上行人逐渐增多,走街串巷的小贩也开始吆喝起来。
一间客栈门口。
容貌粗犷身材高大的吐蕃店伙计打开了客栈大门,并顺手将一盆洗漱的脏水泼了出去,然后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此时大多数住客还在睡梦中,他们还算清闲。
“扎西。”
这时客栈对面一间阁楼上,一名少女靠在窗边,笑靥如花地冲吐蕃小伙招了招手。
这吐蕃少女虽然相貌普通,但一张红扑扑的脸蛋上,洋溢着灿烂浓烈的青春气息。
“白玛哥哥。”
小伙闻言憨憨一笑,也冲少女招了招手。
“我做了糌粑要不要来尝一尝。”
少女笑问道。
“嗯……好!”
小伙先是挠头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身后的客栈,发现依旧没什么动静之后,这才用力一点,一路小跑着去到了巷子对面。
而几乎是小伙小跑而出的同时,一只嘴巴出毛发都有些发白的老黄狗伸着舌头小跑了出来。
来到客栈门口后,它先是鼻子四处嗅了嗅,然后才转身朝着巷子东面小跑而去。
它一路走走、停停、嗅嗅,最终出现在了逻些城最繁华的一条街道——“次仁街。”
在街道往来如织的人群、以及混乱噪杂的声响中,老黄狗显得格外平静,它只是抬起脑袋在空气中嗅了嗅,随后娴熟地躲避着街上来往马车跟行人,穿行在街道上。
“汪!汪!……”
在经过了两条巷子之后,它最终停在一处胡饼摊子旁,朝那正在忙碌的摊主叫唤了两声。
“哟,多吉,你还活着啊多吉!”
原本一脸严肃埋头揉面的摊主,在听到老黄狗的这两声叫唤后,神情一下子变得柔和起来,目光既惊讶又亲切地看向老黄狗。
“汪!”
老黄狗又叫了一声,然后嘴巴张开用力哈着气,尾巴则异常欢快地摆动着。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摊主这名满脸胡茬的吐蕃汉子爽朗大笑,他看起来很想弯下腰来摸一摸老黄狗的脑袋,但最终都因为手上的活计在忙没能腾出手来。
“饿了吧,来!”
他飞快地腾出一只手,将一块烤好不久的胡饼扔向了老黄狗。
老黄狗一把跃起,稳稳地接住。
显然,它这不是第一次接摊主投喂的食物了。
“汪汪!”
不过接住这块胡饼之后,老黄狗并没有走,而是将那块胡饼放在了脚边一块干净的空地上,然后又抬起头来冲摊主叫唤了一声,并且尾巴使劲地摇晃着。
“哈哈,没忘,没忘!故意逗你玩呢!”
吐蕃汉子就像是听懂了老黄狗在说什么似地,又是拿起一块烧饼扔向了老黄狗,一边扔还一边说道:
“这块饼是没放芝麻的,拿去给你相好的吧。”
老黄狗接住那块胡饼之后,上前用脑袋蹭了蹭吐蕃汉子的小腿,然后先是吃了半块胡饼,然后便将剩余的一块半胡饼叼在嘴里,脚下轻快继续朝前走去。
等走到一条名为“格勒巷”的巷弄入口处时,老黄狗忽然再次停下脚步,它先是一脸警觉地在巷弄口嗅了嗅,然后又四下打量了一番,这才迈步小跑了进去。
跟大街上不同,这条巷子里充斥着酒香与脂粉气,以及那一声声女子银铃般的嬉笑声跟靡靡丝竹之音。
“阿嚏!”
“阿嚏!”
“阿嚏!”
一进入巷弄之中,老黄狗便忍不住连连打了几个喷嚏,似乎不太适应这巷子里浓重的酒气跟脂粉气,但即便如此它脚下依旧没有停留,一直走到一棵老榆树前才停下了脚步。
这棵树皮被剥掉一大片的老榆树上,歪歪斜斜挂着一块木牌,而那木牌上用吐蕃文写着一行字——“神女峰上无神仙,陋巷深处有佳人。”
“汪!——”
几乎是在老黄狗停下脚步的同一时刻,两头体型壮硕的獒犬从老榆树后低吼着走了出来,“虎视眈眈”地盯着瘦弱的老黄狗。
面对这两头凶恶的獒犬,老黄狗不慌不忙,似是早有准备一般,在同样低吼了一声之后,它脑袋一甩,将口中半块胡饼抛出,然后在两条恶犬视线被胡饼吸引住的空地,身形如风般在原地化作一道残影飞奔而出。
等那两头獒犬反应过来时,老黄狗早已不见踪影,它们便只好争抢起那半块胡饼来。
“嗬、嗬、嗬——”
“嗬、嗬——”
格勒巷巷弄深处,一栋匾额同时用汉语跟吐蕃语写着“逍遥居”,门前灯红酒绿、门口满是“莺莺燕燕”的酒楼旁,老黄狗正卷缩在墙角大口大口喘着气,在它的旁边,还放着那块一口没动的烧饼。
等过了片刻,老黄狗恢复了一些气力后,它重新叼起那块胡饼,然后脚步虚弱地绕到了酒楼后院。
它在后院墙边一处隐蔽的角落停下,用脚扒开了墙角的杂草,轻车熟路般在那里寻到了一个小小通道,然后一把叼着胡饼钻了进去。
从通道之中钻出后,是一处长满了青苔跟杂草的院落,这院子里除了杂草之外,便是到处堆积着的格式杂物,破旧的桌椅、发霉的旧衣物、折断了琴弦的琵琶、断做两截的古琴。
显然,这应该就是那逍遥居的堆放杂物的院子。
来到院子后,老黄狗又扬起鼻子嗅了嗅,似乎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当即脚下“撒欢”一般飞奔而出,径直来到一间窗机破败的小屋前。
“汪!汪汪!——”
它放下嘴中的烧饼,在小屋门前叫唤了几声,尾巴拼命地摇动着。
“多吉……是你吗多吉……”
屋内传来了一名女子有些虚弱的声音,不过这声音虽然虚弱,但却格外动听,好似那深山溪间清泉一般,清冽纯粹。
“汪!”
“呜呜……
老黄狗又是叫唤了一声,然后再也抑制不住兴奋,直接趴在了那满是青苔的木门上,一面嘴里“呜呜”叫着,一面不停地用爪子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