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石听见两人的对话,不禁一惊。
兰云往日与自己常在一起早课修行,其天纵之资,修为精深,已经远胜自己。
难道他们俩要挑战吗?
萧南这样的一星废柴,何德何能?
他一时忘记了气愤和耻辱,摆出旁观的姿态。
“你有什么疑惑,不妨说出来听听。”萧南颇有兴趣的打量他一眼,心想:“莫非你真信了我的胡言乱语?”
兰云不以为意,认真说道:“萧兄,你上次与我说了三种剑境,令我恍然惊醒,如振聋发聩,发人深思。”
“哦?”萧南不好意思的摸着面皮笑道,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天之剑,以阴阳造化为锋,直之无前,举之无上。地之剑,以三山四宇为锋锷,上法圆天,下法方地。人之剑,蓬头突鬓,争强好胜。”
兰云缓缓说道,面露瞻望之色,向往至极。
“自从听你讲完,我便苦思冥想,辗转反侧,不得其意。直到有一日,我看到《三轻剑法》里的一处批注,终于有所愚悟。”
萧南见他说得郑重,不由暗自心惊:“莫非庄子真是剑道大家?”
他嘴上问道:“不知道是何批注?”
兰云摸着怀里长剑,肃然道:“批注里说了一段中古时期的剑道境界,那时候不像现在分得细致,只有三种境界。”
他旋转剑身,插回背后肩带,说道:“第一境,曰忘剑。”
他抬头向天,喟然长叹:“第二境,曰忘我。”
他闭上双目,深思道:“第三境,曰忘尘。”
“剑道三境,忘剑,忘我,忘尘?”萧南喃喃念道,只觉浑身轻颤,若有所悟,抬头追问:“然后如何?”
兰云睁开眼睛,眼神里越发清澈,说道:“人之剑是唯我唯心,第一境即是忘剑。地之剑是天地民意,第二境即是忘我。天之剑是阴阳造化,第三境即是忘尘。”
“你是说……”萧南思索道。
“不错,你所说的三剑,浩渺高远,正是与中古时期的剑道三境一一对应。”兰云点头道,“或许,这便是剑道的真正面目。”
“精彩,没想到你竟然有此悟性!”萧南习惯性的装一下叉,其实目瞪口呆,暗自想道:“没想到这样都能被你圆过去,真是太厉害了!”
“萧兄,敢问我所言所悟,是否正确?”兰云面色真诚,恭敬的抱拳问道。
“这……”萧南一时语塞,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请萧兄教我!”兰云以为他故意推辞,顿时着急道。
围观诸人听得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宛如听了半晌天书。
萧南思索之际,忽然想起庄子的另一篇文章,不由叹息一声,胡诌道:“以忘剑易,使剑忘我难。”
听闻此言,兰云如被电击,怔在当地,忘剑不仅是我忘剑,还需剑忘我?
萧南见到有效,满意的眨一下眼睛,漫步说道:
“以忘我易,兼忘天下难;以忘天下易,使剑与我兼忘难;兼忘剑与我易,使天下兼忘我难……”
兰云蓦然抬头,只觉对方句句戳在剑道精髓,仿佛当头棒喝。
萧南负手向天,笑而不语。
“三轻剑法,三轻剑法……这便是三吗?”兰云反复低语,久久才回过神,极其认真的躬身道:“多谢萧兄指点!”
“你悟了?”萧南诧异道。
“我悟了!”兰云重重点头,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你悟了?”萧南不信邪的又问向铁柱。
“呵呵。”铁柱不明所以的摸摸头,讪笑道,“俺没有悟。”
萧南只觉自己的脑袋嗡嗡响,完全不够用了,自己刚才都说了什么?
他琢磨片刻,一头雾水,自我安慰道:“那便是悟了。”
兰云闻言,立即大喜,连忙再行一礼,急匆匆的挤开聚集的人群,向家里行去。
走到演武场边缘,他蓦然顿一下脚步,深深看一眼挂着的雪影豹兽皮,微微握拳。
他随即如新得宝贝的孩童,心满意足的走了。
他急于回家,消化这一行的巨大收获!
萧南与众人瞪视几眼,回想自己的无花剑法,虽然登临剑势境界,但是似乎一直着重在剑上。
若按兰云的说法,自己此时分明连忘剑境界都没有达到。
“忘剑,忘花。”他自语两声,忽然身形轻颤,“若以花代剑……见花式,摘花式,葬花式,无花式,莫非……”
他触类旁通,隐约明悟无花剑法的下一步修行方向。
萧南望向兰云离去的方向,不禁感叹:“无花公子不愧是绝顶之资。这套无花剑法如果练到极致,无花无我,恐怕即是兰云描述的忘我境界!”
他回转身,面向铁柱,呢喃道:“不知道最后的忘尘境界,又是何等模样?”
“小南子,你难道是魔怔了?”铁柱伸手在他眼前晃荡两圈,“喂,听得到俺说话吗?”
萧南回过神,笑道:“铁柱,别晃了,我眼晕。走,此间事了,咱们去锻铁坊学习锻造。”
“才出来就回去吗……”铁柱不情不愿的嘟囔道。
“别废话了,赶紧的!”萧南拉住他,向演武场外行去。
就在此时,忽然传来一声暴喝,宛如平地惊雷:“小贼,哪里走!”
声音发起处,一道宽厚的人影飞奔过来,到了近前,露出方正的呆板脸庞。
原来是叶雯的哥哥,叶成。
“萧南,我听说你在冬猎时欺负了我家雯儿,可有此事?”他追到近处,喘着气质问,“你久不来演武场,可是心中有愧!”
“叶二哥,这话怎么讲?”萧南无辜的摊手道,“我平时里常去结草庐,怎么没有见到小魔……叶雯过来学习炼药?”
“哼,你还好意思说!”叶成听了顿时气上心头,“若不是你欺负了她,何以导致她回来之后大病一场,前不久才刚刚恢复!”
“什么!叶雯病了?”萧南连忙绷住脸,掩饰心里的小窃喜,“这个小丫头整天凶神恶煞的,也有今天。”
“叶二哥,她恢复得怎么样?可方便我现在登门拜访,看看她的情况?”萧南关心的问道。
“我听王昊讲,就是因为你,雯儿她日夜不休,死死守着照料……”叶成气在头上,孤疑的看向他。
只是,他话才说到一半,便听到演武场不远处传来一声冷喝:“哼,不劳你挂心!”
两人抬头,只见粉黛青颜的少女款款行来,不是叶雯是谁。
她难得穿上一身雪白色的衣裙,宛如画中仙子,照亮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