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清回到隋凤阁已是两天后的事情。
是夜,隋凤阁内依旧灯火悠然,歌舞升平。
橘清立于窗前,眼里波澜不惊。
远处是隋凤阁的主楼,那古色古香的阁楼被灯火点缀着,繁华奢侈。
“小姐,水已经备好了。”灵溪差了几位小厮提了几桶热水进了侧厅,安顿好一切后才走到橘清身旁。
橘清轻轻点了下头,将木窗微拢起来,转身走向房内。
灵溪遣退了其他几位下人,自己细心的将房门给关稳锁牢靠了,才转身离开。
侧厅屏风内放置着一个精致的大木桶,缕缕上升着热气,桶内片片玫瑰花瓣铺散于水面。
橘清伸手解开自己的衣带,轻轻一拉,鲜红的衣裙白色的单衣一一落于地上,她浸入木桶中,周身被雾气缭绕,人都被生生的隐入其中。
从玉凝山庄回来之后她的心情就有些漂浮不定,毕竟见了故人,原本一颗本打算冷硬到底的心还是微微乱了。
大哥和言初都是一心一意的对她好,而她却想着抛下这所有的一切逃得远远的,是不是有些过分?
虽然心情复杂,但是橘清还是很快就收敛了失态的心神,施施然的沐浴完穿了衣袍出了侧厅,一头青丝被雾气沾湿了几分,她也不理,踱步走到书桌前凝眸看着她临走时秦叔暗地派人给她送的密函,眉心微蹙。
秦叔忧虑再三,还是把侯爷的野心告诉了自己,却不知她早已在更久前就察觉到了。
橘清想得稍稍出神,身子突然一轻,不由得低呼一声,人却被整个横抱起来,她惊得抬眸看去,却是几日不见的容胥。
窗外钩月晕浅
房内,灯影微昏。
或许是心灵相通,橘清从容胥那平无波澜的黑眸里看到怒意,他在生气?生谁的气?
“容胥,你怎么了?”橘清伸手在容胥眼前晃了晃,手还没动几下就被他握住,温厚的手掌将她微凉的手包裹住,暖意渐渐沁透。
然而容胥还是不说话,抱着橘清径直进了主卧,然后毫不怜香惜玉的把她扔进被褥里。
橘清吃痛,咬着唇莫名其妙的瞪着他。
“你发什么神经?”
“你这几天跑哪儿去了?!”容胥冷着眸,那神情始终如雾般看不分明。
橘清沾了怒气的心却突然一柔,忽的笑了,原来是因为这个生气了。
“这可怎么办才好?师父,你是不是已经离不开我了?”橘清抬起头看着容胥,长睫颤动,那秋水剪的瞳里有笑意,淡淡的撩拨人心。
这略带嗔怪的一句话就这么柔软无骨的飘进容胥的心,原本紧绷的心似乎一松,可他依旧不动声色。
橘清微叹了一声,从床上下来走近容胥,伸手轻轻拥住他,“容胥,我不会离开你的,除非,你赶我走。”
容胥身子微微一僵,随即紧紧伸手环住橘清,那是几乎要把她揉进身体地的力道。
橘清的心里瞬间明快起来,是啊他在意她的。
不然也不会在离别后的那年重返北齐,一路寻找她的踪迹,只可惜那个时候她已是过上了逃亡的生活,颠沛流离,哪还有心思去赴他们之间的约定。
“我问阁里的姑娘,没一个人知道你去哪儿了,我只能晚上有空便到这儿等你。”容胥的声音闷闷的从头顶传来,橘清嘴角绽放了笑,她埋首在他胸口,心渐渐被柔情填满。
她没有爱过人,所以不知道这种感情是不是爱,可是她喜欢现在这种感觉。
“侯爷突然飞鸽传书急召我回去,本以为你进宫见骆帝近几日也不会再来隋凤阁便没有留下口信,若是知道会让你担心,我必定留信给你。”橘清离了容胥的怀抱,转身拉着他在一旁的位子上坐下来,伸手替他倒了杯温热的茶水,继续开口,“何况这次宫宴骆帝诚邀你来南朝赴约,不就是为了替他宝贝公主招个如意驸马吗?你进宫逍遥快活去了,就不允许我去外面散散心啊,那岂不是太霸道了。”
容胥本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恼橘清的不告而别,见现下这小女子变着法子哄自己,他微微摇头,清黑的眸中倒也渐有笑意,“那你这次散心散的可高兴了?”
“自然是高兴了,我见到了大哥和言初。”橘清单手撑着下颌,侧头凝眸看着容胥,眉眼清亮,“许久不见,他们还是待我很好,侯爷过问了我一些事情,其实也不是大事情,就是想我回庄看看罢了。”
容胥瞥了橘清一眼,微微皱了眉,“不是说过让你要和陆言初保持距离的么?”
橘清撇了撇嘴,“言初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你多心了。”
不过转念一想,橘清也知道容胥是担心自己的安危,不由笑着转了话题,“你这次进宫可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发生?”
“那日骆帝在昭阳殿召见各国贵客,慧妃携贴身侍女在一旁伺候,叶大将军及其他几位重臣也在场。”容胥嘴角勾起抹邪笑,“骆帝与各大使臣谈论国事的时候,那慧妃自以为是的插了嘴,便被傅老丞相以后宫不得参与政事为由严加弹劾,完全不顾在场还有其他人,这骆帝极好面子,自然不会轻饶慧妃,故此慧妃被罚幽禁。”
橘清大喜,一双水眸星漆般晶亮,直直望向容胥,“这倒是个好消息,后天便是宫宴,少一个慧妃我们三娘进宫就多了几分成功的机会!我还以为这个慧妃有多聪明,怕是看见那么多贵客在,想要突显一下自己宠妃的地位,没想到反被自己的自以为是倒打一耙,活该。”
容胥看到橘清笑容潋滟,轻笑道,“你倒是对别人的困境幸灾乐祸上瘾了。”
橘清乐的轻轻耸了下肩,“别人的困境有利于我办事,我自然高兴,我现在满脑子只想着这五皇子赶紧登基,南朝改朝换代后能让侯爷死了复兴前朝的心,然后我就可以退隐江湖了。”
容胥看着橘清的一双眼眸似夜色幽深,眸底似乎有许多情绪在翻涌,良久,再多的情绪也都淹没在墨黑的瞳眸中,转瞬即逝。
其实橘清心里明白,容胥是拿她没辙了。
她不跟他回西斐的态度那么强硬,可他从来不喜强迫她。
“师父,南朝兵变后你帮我换个新的身份吧,我想随你回西斐重新开始。”似乎是经过了重重的思虑,橘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忐忑,可是眼前的男子是她依赖的,这些年来已经习惯陪在他身边,既然有了重生为什么不遵从自己的心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呢?
“你说什么?”容胥倏地一怔,随即有些失态的站了起来,他好像不太相信自己此刻听到的东西,那模样看的橘清莫名的想笑。
“我说,我跟你回西斐,师父,我跟你回去。”橘清站起来走近容胥,她在这一室柔和的光里垂首轻笑,就如同黑夜里衍生的精灵。
容胥伸出手将橘清带入自己怀里紧紧拥住,随即眸中浮现沉沉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