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长路
“虽万山不改我志,看换烟霞!”
领路的年轻人看着漫漫长路逐渐虚入天边,夕阳像雾气般蒸腾,这片小小的平原上居然出现了一些壮阔之感,不禁抬头吟了一句。
“席不卷,你这算是诗吗?”任晓烨话里有些嘲讽。
“怎么不算?非要格律对仗的才叫诗吗?再说了,一定要是诗才行吗?”席不卷没有理会任晓烨,他只当她是个小疯子。
“哼,歪门邪道!”任晓烨见刺激不了他,也就作罢,找莫白聊天去了。
“张爷,您说我这写得好吗?”席不卷向后瞟了一眼,对旁边的虞梦客说道。
“好,好。”虞梦客点点头。
“张爷,您总是这么说,我都不知道是真好还是假好了。”席不卷笑道,他长得很俊俏,却不给人难以亲近的感觉,他的发梢在夕阳和晚风中颤动着,很是好看。
虞梦客不语,也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轻轻摇头。
他来到这个十多人的小团中已经快要半月了,虽然大家瞧他古怪,都不愿和他说话,但他逐渐也明白了这十多人的秉性,算起来,只有这席不卷和莫白两人还一直关照着他。
“张爷,您年轻时也写过诗吗?”席不卷问。
虞梦客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点点头。
“噢!那您肯定识字!说不定,是不是也上过学呢?”席不卷惊喜地问。
虞梦客点头,“上过学。”
“不得了啊!这里就我和那任婆娘上过学,还是偷偷给教师塞了点钱,才让进去听的!后来上了两年学,就都没上了。”席不卷自顾自地说道,“教来教去都是那些诗啊典啊什么的,还有还有,还要上那个最烦人的史课!”
“史课,有什么烦的呢?”虞梦客问。
“史课全讲的是琰国,别的国家都不怎么讲的。而且一上来就讲什么开国皇帝威武圣明,一直讲到当今圣上,全他娘的是威武圣明。”
“你们分西部史和东部史吗?”虞梦客皱着眉头问。
“分啊,东部繁华得很嘛,书上说是因为什么东部历史悠久,一代一代累积下来的基业啥的。西部是最近五十年内才开拓新兴的地方,所以很苦,但是只要大家努力,就能把这里改造成比东部更好更美的地方了。这话我觉得说的很好,努力就好,一定会有福报的。对吗?张爷。”席不卷扬起手,马鞭一甩,打了个响,他眼里尽是希望。
虞梦客听得脸色阴沉,因为脸上抹了膏药尘土,也看不出脸上动静,他过了一会儿,道:“你想去东部看看吗?”
“想啊!我想看看那里到底有多好玩。”席不卷点点头。“只可惜现在打仗,更没有法子了。”
“你知道为什么会打仗吗?”虞梦客问。
“不知道。”席不卷道,“说是天派贼人要逆反呢。不过因为打仗,东部还多派了很多救济给西部呢,说是不能让打仗妨碍大家的生活,说什么也要好好地把冬节过了。”
虞梦客忽然眼神一凝,心道,这招来的凶狠。
“说来也要过冬节了呢,张爷,你有儿女吗?”席不卷问。
“没有。”
“那老伴儿呢?”
虞梦客先是迷茫了一会儿,又迟迟开口:“有一个,死掉了。”
“噢……”席不卷心道我这破嘴,说啥坏啥,瞧张爷这样子,那婆婆一定很好,却又死的不好,唉,可引起人家的伤心事了。
“婆婆她人一定很好吧。”席不卷又试探着问。
“嗯。”虞梦客点头。
忽而前面一阵呼喊传来,打断了席不卷的问话。他急忙停下来,后面跟着的众人也随着他停下。
只见前面那个小土丘后面冲出来三匹快马,马上人的脸色镇定,反倒是后面的呼喊声显得急迫而紧张。
“闪开!闪开!”
那三人显然是没想到莫白这群人会突然挡在路上,连忙大喊起来。
席不卷没有要让的意思,即使他要让路也来不及了,这一群人怎么可能瞬间就分出一条道来?
那三人在席不卷面前勒住了马,冲在最前头的那匹马高高地扬起了蹄子,席不卷大惊,连忙向后退去,那马在空中踢了两下腿,重重地落在席不卷面前,将他吓得脸色大变。
那马上骑着的人娇喝一声:“讨死吗?”,席不卷抬头一看,原是个俏丽的少女,一身黑衣,套了件灰袄,不像是穷人家孩子。
“小景!”
随行的一个灰袍男子喊到,将一件物件掷来,那少女伸手接住,没有看一眼就把那东西收入囊中,回喊道:“何月恒!”
虞梦客看着这两人,神色间尽是关切与焦虑,这一喊一应中已经透露出了两人的关系。虞梦客转而去看另一个随行的人,只见那人淡然神色,丝毫没有什么反应,却是个普普通通的少年,他似乎感到虞梦客的目光,居然也转头看向虞梦客,见虞梦客也是一副淡淡神色之后,居然还点了点头。
虞梦客感到有些奇怪。
那小丘后面随后便拥上来了一群人,皆是白布衫,青头巾打扮。他们手里拿着刀剑,眼神凶恶。
莫白一行人顿时有些怯,看样子是遇上追杀了,财神虽然教人互帮互助,但始终给了一个前提:先顾好自己!于是众人都默默站在路边,自觉地让开了路,表明自己的立场。
“詹景君!你们逃不了的!”来人喝道。
“怎么办?”詹景君向何月恒问道。
何月恒默默挡在詹景君面前,看了看那脸色平静的少年,向来者朗声道:“谢老大,做人要堂堂正正……”
“呸!你他妈也配说堂堂正正?把偷的令牌交出来!”谢老大明显受了气,没等何月恒说完就打断了他。
“我凭本事拿的,为什么要拿出来给你?”何月恒反问,“要拿给你也可以,不过,我求你先放詹小姐走!”
“想走!你们她妈的今天一个都别想走!”谢老大啐了一口浓痰。
“快走,我和这小子拦着他们。”何月恒低声喝道。
“可是……”詹景君焦急地问。
“别他娘可是,我保证一会儿就追上来,你带着走!”
詹景君见他这样说,便咬牙调转马头,绝尘而去。
“敢跑?”谢老大立时要追,何月恒忽然将怀中一件东西高高举起,大声喊道:“令牌在此,谁敢莽我就把令牌掰了!”
谢老大杀住脚步,手上一对弯钩雪亮,他怒不可遏,仿佛立马就要把眼前这人生撕了一般。
“张爷……咱们怎么搞?偷偷走了行吗?”席不卷小声地对虞梦客说。
虞梦客看看身后的众人,又看看那淡然的少年,说:
“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