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州大衙的刑房灯火通明,不像秦湘湘想象的阴森可怖,但也带给她不小的威压。
她看也不看那些排列整齐的刑具一眼,只按照衙役的指示,走进刑房最深处由一道上锁的栏栅木门分隔而成的小小监房,等待她的杀人嫌疑被洗清。
作为人证同样被带到刑房的说书人窦季方给了她一点安抚,聊胜于无。
押送二人来此的衙役完成了上司交代的公事,便自行离开,似乎并不担心案情未定、刑房内的二人很可能会串供。
人证的待遇比疑犯优厚许多。
窦季方能够在刑房内四处走动,未受拘束。但他的心情并不比秦湘湘放松。
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各种刑具吸引了。
木制的头枷,铁制的脚镣手铐,削薄的竹签,打磨得一头尖一头钝的铁针,还有许多他想象不出用途的器具,一一映入他的眼帘。
它们似乎刚刚从受刑者身上取下来,还残留着属于活人的恐惧气息。
窦季方略一犹豫,随即凑近前去。
他嗅到铁器和油漆的气味,同时确认刑具上没有一点血腥,这才将悬着的心才放回肚子里。
他眼前的刑房大门敞开着,比普通人家更不设防。
窦季方随意迈开脚步,重新折回门口,注意到与刑房相对的户房虚掩着门,四下悄无人声。
不料,就在退回房内的时候,他无意间抬起头扫视屋是容圣女指使她的心腹故意陷害你,也没有道理。你在州城还有其他仇家吗?”
秦湘湘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将小荷从这场阴谋中撇清关系。
“你这话问错了。我一个无足轻重的普通人,能惹到什么杀人的仇家?只是有人想利用我和容圣女从前结下的仇怨,借刀杀人罢了。我莫名其妙被卷入这些纷争里,真是倒霉透了。”
窦季方也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才说:“既不是你的仇家,那就是容圣女的仇家了……”
说完他又叹了一口气。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他们惹不起容圣女,同样惹不起容圣女的仇家。
二人默契地对碧螺独自离开巫圣堂回揽月班报信的事闭口不谈。
过了一会儿,窦季方才振作精神,对秦湘湘说:“我觉得,衙门一定会查清楚整件事。方才带我们来的官差办事就很公道。”
秦湘湘想了想,壮着胆子,发出试探。
“公道?整座州城都是姓容的,公道难道不是在容氏手里吗?”
窦季方心里发笑。他发觉,秦湘湘比他了解的更加聪慧。
“好一句州城姓容,我一定将你这句话禀报知州大人,治你藐视王法之罪。”刑房外忽然走进来一个身穿皂衣的青年,接过了秦湘湘的话头。
他正是窦季方口中“处事公道”的官差。
秦湘湘也见过他。
“大人言重了,那话不是我说的,而是州城的百姓人人都在说的。”秦湘湘狡辩道。
窦季方并不插话。
“哼,我不是什么大人,我只是个小小的捕快。人人都在说,我却单单只听见你说。这说明,你平时没少说,合该被我抓住现行。”皂衣青年辩驳道。
秦湘湘哑口无言,转头去看窦季方。
窦季方示意她稍安勿躁。
“捕快大人深谙辩讼之术,我们二人自愧不如。只是,倘若秦班主坐实了逞凶杀人的罪过,那么,真正藐视王法的便另有其人了。到那时,捕快大人还能秉公执法吗?”
青年捕快碰了个钉子,却没有露出不悦。
“你也长了一条三寸舌。可惜,你说服不了容老五。要不是我们及时赶到,你们二人还走不出巫圣堂。”他对窦季方提了个醒。
“唉,”窦季方心领神会,“看来,秦班主确实说错话了。不过,吃一堑,长一智,我想秦班主一定能够虚心受教。”
秦湘湘还听不出二人在打什么哑谜。在她看来,是窦季方落了下风。
她向来很有眼色。
“捕快大人教训的是。我不乱说话了。”
窦季方与青年捕快相视一眼,忽然同时出声。
“容……”
“容……”
窦季方请对方先说。
捕快并不谦让,直接问道:“容圣女的仇家是谁?”
窦季方请秦湘湘亲自回答。
“容苍对我出手之前,提到他认为我是容二老爷的同谋。”秦湘湘仍未提及小荷与容老二的联络。
捕快点点头,又给窦季方开口的机会。
“容苍的尸首找到了吗?”这是窦季方最想知道的事,也是洗清秦湘湘杀人罪名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