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渊渔场众人对突然到来的少东家好奇万分。
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从来没有进入过慕玉山庄,更别说见过最近刚刚成为少庄主的田恕。
少年尚未长成,站在在高大的护卫身旁像只雏鸟一样瘦小可怜,和传言中的英明神武没有半点相符。
渔场一应大小管事通通到齐,逐一与少东家相见。
田恕从前在俞舟堂做事,受到的只有管事的呵斥和冷脸。他谨小慎微,换来管事的漠视,才能少挨点骂。
他放眼望去,一个个笑脸让他想到从前,也让他将提起来的一颗心安安稳稳放进肚子里。
“让各人不要喧哗,回去安心做事,少庄主打算四处看一看。”
辜焕代替少庄主发号施令,管事们无不听从。
渔场占地颇广,细分为几个区域,有处理鱼获的晒场,有培育鱼苗的鱼塘,有储存供货的库房,还有渔人起居的小屋和烧水烧饭的厨房。
几处一一走遍,至少也得花上一整天。
田恕在听到辜焕的介绍时,心头已经生出了退意,但他不敢在外人面前表露出来。
其他人已分散开去,各自忙碌起来。只有大管事紧紧跟随少东家的步伐,殷勤伺候。
“少庄主先到晒场去吧?这会儿还早,日头不大,等到了正午,那日头可毒了,轻易把人晒脱一层皮。”
大管事自以为提出一个关切的建议,没想到被少庄主的护卫当场反驳了。
“少庄主演练骑射的时候,也是头话。少庄主吃得苦中苦……”
田恕却不肯听,迈开脚步,往前直走。
辜焕也只得跟上。他预想的情形可不是这样的。但凡田恕有一点肚量,也不会出现如此尴尬的局面。
一行人仍由大管事带路前往晒场。
大管事一路不敢再多话,生怕彻底惹恼了少东家。
田恕一开始还觉得很轻松。可到了陌生的晒场,他两眼一抹黑。等他鼓起勇气开口询问经过的渔工,却得不到一句有用的回应。
见此? 辜焕只得舍下脸面,替少庄主做个台阶。
“大管事,偌大的晒场? 每天出入有多少人?”辜焕问。
大管事也不是愚笨之人。这一路他虽然没多话? 可他的眼睛却没闲着。
护卫所说的少庄主不惧风吹日晒? 指定是漂亮话。
他只看少庄主的瘦削身材,就知道少庄主不是操劳人,或者说? 少庄主做不了太多的操劳事。
而且? 少庄主脸上的晒痕很明显是最近才留下的。积时累日的暴晒会给人的外表留下什么印迹,他和渔场诸人都有切身的体会。
但他也不敢因此心生轻慢。
毕竟,就算少庄主是个坏脾气、爱面子的小鬼? 也能让他前途尽毁。
“这渔场附近的渔户只要得闲? 都会来晒场帮工? 没个定数。人多的时候大约有四、五十人? 人少的时候只有十余人。”
“这么说? 晒场里的人? 你个个都认得?”辜焕又问。
大管事点点头,回答说:“是。许多孩子还是我看着长大的,那边的许家兄妹,于家的女儿,还有施家的? 陶家的……年长一辈的都是渔场的老人了? 年轻的也都是懂事踏实的孩子。”
这是少庄主第一次来渔场视察。大管事本以为田大管家也会陪同而来? 他还临时准备了一些心意。
渔场近来闹出的那场风波虽然已经变小了? 但毕竟还没有彻底平息。渔场是一艘小船,若是一不小心被风浪打翻,他这个大管事首当其冲? 而田大管家就是他的救命绳索。
很可惜,他的打算落了空。
面对辜焕提出的问题,大管事只能泛泛一说,不让少庄主抓住一点错处。
田恕这才反应过来:他根本无须亲自询问渔工,只须问大管事。
即便如此,他也不知道什么样的问题才算关键,才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好在,他身边有得力的辜焕。
只消他一个眼神示意,辜焕便能心领神会。
“前阵子,渔场遭贼的事查得如何了?”辜焕换了一副口气。他对田恕已经不抱什么期望。
大管事心里没底。
遭贼只是田大管家想出来的说法,实际要抓的不是贼,而是泄露消息的内鬼。
他不知道少庄主和护卫辜焕到底知道多少内情。他要是说错话,田大管家将来可不会饶了他。
“只查到南面的篱笆不牢靠,重新补好了。”大管事小心回答。
然而,他又不想给少东家留下无能的印象。
“我仔细盘问了近期住在南面木屋的人,有人说,他两次在夜里看见一个黑影从篱笆外翻进来,想来这贼还没收手。”大管事补充道。
辜焕和田恕相视一眼,彼此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少庄主,不如我们顺着晒场,往南边走一走、看一看?”
辜焕的提议正中田恕下怀。
田恕连连点头,开口表示同意。
大管事毫无异议。
“那贼偷走的东西,追是追不回来了,大管事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吗?”
辜焕心知,田大管家不会把追查探子的事瞒着渔场的大管事。只是大管事处事圆滑,不肯对田大管家以外的人说出半句实情,辜焕才主动说破。
“这事……”大管事语气之中仍有犹豫。
“大管事以为田大管家是听谁的吩咐在做事?渔场遭贼这么大的事,田大管家会瞒着少庄主吗?”辜焕冷哼一声,最后反问一句,“渔场遭贼,是谁第一个发现的?”
大管事被他问住了。
少庄主拿不定主意,少庄主得护卫却强干精明。
大管事看着辜焕,愣愣接了话头,问:“是谁?”
“你不知道的事,我们少庄主却知道。你知道的事,我们少庄主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大管事被热辣辣的阳光炙出了一头汗。他不敢再有任何隐瞒。
渔工在南面篱笆处看见的黑影不是别人,正是一个叫做鲍兰的渔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