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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言溪离开了这片让他终生难忘的土地,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来到了他昨夜打算休息的地方。
他忽然想起,那里还有一个从村子中逃出的少年,可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向这名少年去解释,他的家人,朋友已经尽数被杀的事情。
他的心里很忐忑,他的身体很疲惫,就在他来到这路旁的树林中的时候,不由的苦笑了起来。
哪里还有那名少年的影子,大概因为恐惧与不安,早就跑了很远很远了吧,可自己的行囊还在少年的身上,那里还有自己给娘亲准备的灵草。
极度的疲累与身上那些伤口不断渗出的血,让李言溪的眼皮有着沉重,来到那颗树下,紧绷的神经忽然放松,然后一头栽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直到傍晚时分,一辆由一头老黄牛拉着的破旧车辕缓缓的在此经过。
那只老黄牛边走边在路旁寻找着枯黄草丛间稀少的嫩草啃食着,不知为何,却在李言溪晕倒的位置停了下来。
车厢内传来一声埋怨的声音,说道。
“你这憨货,小爷可从来没有少喂过你精料,怎么还是这幅德行,见上嫩草就想嚼上一嚼。”
老黄牛的目光仿佛看到了晕倒在树下草丛中的李言溪一样,长长的牟叫了一声,似乎在告诉着车上那个不正经的人,这里有浑身是血个少年。
更为奇特的是,车内的男子似乎还真的听明白了。
于是他掀开车厢的门帘,走了下来,看了那处草丛中一眼,轻声说道。
“咦,这里怎么还有一个少年。”
弯下腰,把少年的身体翻了过来,看着满身是血的少年,不由的皱了皱眉头,从怀中拿出手帕,将少年满是污渍的脸擦干净,不由的更加惊异的说了一声。
“这少年,好生眼熟!”
然后他便看见了李言溪身旁扔着的剑上,那把剑,他是如此的熟悉,因为他前些年,他在万兽山脉的木屋之中,看着墙上的两把一模一样的剑,足有一年之久。
于是他沉默了,少年眉宇间的熟悉感顿时变的强烈,直到此时,他哪里还认不出这个少年究竟是谁。
看着李言溪浑身是血的凄惨模样,宋书叹了一口气,有些吃力的将少年抱进了牛车的车厢之中,然后又用着手帕捏着那把沾满血水与泥土的剑,来到车辕边上,对着那头老黄牛说了一声。
“走吧憨货,往人少的地方走。”
老黄牛仿佛通了人性一般,缓缓迈开步子,开始行走。
宋书看着李言溪那苍白的脸,再次叹了一口气说道。
“唉,小家伙,想不到一别,就是七年的时间,先生我还打算将来在大陆上遇见你,是你意气风发的模样,却不曾想到如今你又落在了你先生我的手中。”
说着伸手解开了李言溪的衣衫,看着他身上那些大大小小新旧伤口,不由的一直咂舌,一边悉心处理着一边咒骂着。
“该死的游子安,你是让这孩子究竟糟了多大的罪……”
直到两天以后,李言溪才悠悠的从昏睡中醒了过来,感受着身体不断的晃动,睁开眼的第一时间,便是摸向自己腰间的剑,然而却摸了一空,刹那间不由的出了一身冷汗,然而下一刻,一道让他有些熟悉的声音,让他放下了警惕。
“小子,醒啦。”
李言溪撑着身体勉强的向着那人看去,不由的楞住了,然后有些结巴的说道。
“先……先生?”
看着少年诧异的模样,宋书咧嘴一笑,说道。
“怎么,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是先生我?”
本想调笑李言溪此刻的狼狈一番,却没想到没有从李言溪的脸色上露出那久违的尴尬之色,相反的,李言溪看着他,不由的眼眶开始红了,然后豆子大小的眼泪开始不停的落下。
这一举动,让宋书慌了手脚,心中顿时大感不妙,难道游子安出事了?
于是连忙问道。
“别哭别哭孩子,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你老师他出什么事了?!”
李言溪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摇头的说道。
“老师无碍,先生。”
听到游子安无事,宋书这才松了一口气,又不禁疑惑的说道。
“既然你老师无碍,那你怎么哭的如此伤心?有什么事情,来跟我说说。”
听到宋书安抚,李言溪那颗破碎的心才稍稍收敛,对宋书说道。
“先生,言溪做错了事情,做了很错很错的事情。”
这句话,让宋书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随后李言溪向他讲述了那个村子里所发生的所有事情。
听完这些事情,宋书苦笑了一声,想着前几日,无论自己怎么责骂老黄牛都不肯往那个方向走,只能任由这头憨货自己带路的窘迫,然后对着李言溪认真的说道。
“傻小子,这件事情,没有对错之分,人世间的很多事情,就是这么的无奈与悲伤。”
李言溪自责的说道。
“可若不是我多管闲事,那些老人家或许就不会惨死,两百多条人命,那些血几乎染红了村子里所有的土地。”
宋书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先生我再给你上上一课,我问你,何为对错?如果你亲眼目睹了这件事情而毫无作为,任由那些少年在营中死去,任由那些老人孤苦无依,郁郁终生,这便叫对?”
李言溪微楞,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宋书的话。
宋书再次说道。
“既然怎么做,都会落得个这般凄惨的下场,那便没有对错之分,做了,就是做了,这世上,这种事情多不胜数,如果每一件都分不清对错,如果这都无法接受的话,那你岂不是要拔剑自刎?这一切,归根结底还是战争惹的祸端,这世间若无战争,便再也不会出现这种人间惨剧。”
李言溪依旧沉默着。
宋书看着少年依然自责的模样,叹了一口气说道。
“经历过这些,我想你应该明白你老师为何收你做他的学生了。”
李言溪说道。
“恩,老师的心意,言溪明白。”
宋书再次说道。
“你这孩子仁爱,正直认真,可就是少了些帝王家的狠辣劲儿,你要知道,若你还是这般仁慈的心性,这条帝王之路或许根本就不适合你,但你老师却依然选择了你,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李言溪摇了摇头,说道。
“不知道……”
宋书再次叹气,目光复杂的说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老师他打算替你背下帝王路上的所有血腥,最后让你依然保持着这份仁爱登上帝位,你无名无份,又不是皇族血脉,只凭是他学生这一点便想登上帝位,其路可以说难如登天,他要做的事情,也是多到你无法想象的。”
李言溪的脸色有些苍白,每每想起老师在溪畔云淡风轻的模样,他都觉得老师好生潇洒,却不曾想到老师为了他身上竟然背负了这么多的事情。
李言溪听着宋书这般说教,不由的更加心疼老师,于是问道。
“如果前几日的事情,是老师遇见,老师会怎么做?”
这句话让宋书一愣,然后苦笑了一声说道。
“你老师如果身处于你的位置,大概什么都不会做,他会直接提着剑再次进入神都,将那个暴君斩于剑下,然后结束这场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