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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云中君这么问，寒夜行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是的，千年之前，甚至于我们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我便认识他。”
这句话里包含着很多现在人们都无法理解的意思，但他是云中君，这片三百年来最强的那个人类，无敌之后的他，当然会对这个世界产生怀疑。
因为这个世界，对于能够洞察天地之力的他来说，显得太过单调了一些。
甚至于单调到乏味，单调到可怕。
云中君笑了笑，再次问道。
“当年我晋入帝境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其实不是来青山挑战那位前辈，而是做了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寒夜行问道。
“什么事情？”
云中君那渐显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尴尬的微笑。
然后他说道。
“我曾经对着天空的太阳飞了很久很久，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无法触及那团火热的光。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寒夜行微笑了起来，没有丝毫的邪恶味道，温柔的就像一个乡下干净而文雅的教书先生。
他回答到。
“你当然触摸不到了，因为那太阳，根本就是假的。”
此刻的云中君，就像一个认真学习新知识的孩子一般，问道。
“如果太阳是假的，那我们是什么呢？我们也是假的么？”
黑暗之中的寒夜行，充当起了老师的角色。
他摇了摇头，说道。
“太阳是假的，月亮是假的，但天地之间的元气能量，却是真的，我们也是客观存在的，只不过，这个世界是被一种更为伟大的存在设计出来的而已。”
云中君苦涩的笑了笑，又有几滴黑色的血，从他的嘴角滑落，然后他说道。
“原来我们就是一群被扣在琉璃罩子里的蚂蚁。”
寒夜行赞叹道。
“不错，你的领悟能力，世间少有。”
云中君问出了第三个问题。
“您，不属于这个世界，您是从琉璃罩子外面的世界来的，对么？”
寒夜行说道。
“没错。”
云中君又问。
“您来做什么，毁灭这个世界吗？”
寒夜行沉默了片刻后说道。
“我是来拯救这个世界的，拯救的同时，我也想快一点能够回到我的家乡。”
云中君惨然一笑，转头看了一眼地面上那四具妖族强者的尸体，淡淡的说道。
“就这样拯救吗？”
云中君的意思，当然指的是他想要灭绝人类的做法。
寒夜行笑了起来，平静的说道。
“我不在乎这个世界究竟会怎样，到最后会是哪个种族来支配这个世界，所以妖族与人族，在我的认知里，没有什么不同，我只不过是选择了强大并且容易管理的一方，仅此而已。”
妖兽血脉极佳，天赋强大，几乎每一个自降生下来，就相当于人族的一个修行者。
而且各部族之间，又有着相对严格阶级划分，仔细比较起来，却是要比人类强上太多。
云中君苦笑着，嘴中的黑色已经淌成了黑色的血线。
感知着远方天空里，正在急速而来的三道气息，他满意的笑了起来。
于是他再次问道。
“寒前辈，既然您说您与安儿很早之前便认识，那便意味着，安儿，也是外面世界里来的人，可为什么，他会不像您一样，记得曾经的事情？”
寒夜行在黑暗里犹自摇着头，感慨的说道。
“我也不知道为何他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但我很庆幸与他不记得，如果他还记得曾经的事情，那便是我们与你们最不想看到的世界。”
这句话，勾起了云中君心头的往事，于是他有些断断续续的问道。
“看来前辈您很惧怕他，而且似乎曾经的他很强大。”
寒夜行轻笑了两声，再次说道。
“曾经的他，岂止是强大，他简直就是毁灭一切的化身。这个世界如果交给我，那么至少有一半的物种还可以存活，如果交给曾经的他，这世界，便会什么都剩不下。”
云中君依然低着头，只不过他的双腿已经无法支撑住自己身体的重量，缓缓跪下，但他依然保持着对真相的渴望，于是他再次说道。
“可他已经改变了，已经全部忘记了，为什么就不肯放过人类呢？”
寒夜行沉默了片刻后说道。
“我想要回家，而回家的唯一办法，就是这个世界里的意志，得到统一。”
云中君笑了起来，淡淡的说道。
“明白了。”
寒夜行微笑的点头说道。
“明白便好。”
云中君此刻的身体，已经躺倒在地，浑身上下，被无数的黑线所覆盖着，他喘着粗气问道。
“最后一个问题，他的原名，叫什么，至少在我死前，我想知道我最喜欢的学生，究竟叫什么名字。”
这个问题，让寒夜行沉默了良久，也让几乎油尽灯枯的云中君等待了很久。
直到寒夜行终于下定了决心，才缓缓说道。
“他没有名字，只不过，他有一个称谓，在外面的世界里，人们称呼他为黑暗之主，别称，十六夜魔君。”
躺在地面之上的云中君，嘴里缓缓的念叨着。
“十六夜魔君……黑暗之主嘛……好生霸气的名字，配的上他。”
话音落下的同时，响彻整片青山喧哗的剑鸣之声，也渐渐的停止了，这代表着云中君再也没有力量维持住青山的囚帝剑阵了。
深渊里的寒夜行，沉默的看着身周不断变的明亮的景色，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然后一脚缓缓踏出。
下一刻，他的身影出现在了青山凄惨的崖坪之上，他来到了胭脂的身畔，目光看的，却不是已经无法动弹的胭脂，而是已经接近死亡的云中君。
云中君努力的抬起自己的目光，此刻就连他的眼白都开始染上了那漆黑的颜色，看着那个俊朗文雅的偏偏男子，云中君淡淡的说道。
“原来您长的这般好看，这般年轻。”
寒夜行的眼眸没有任何的情绪，淡淡的看着云中君，轻声说道。
“累了么？”
云中君断断续续的回应道。
“确实有些累了……”
寒夜行再次用着温柔的语气，轻声说道。
“累了，那便休息吧。”
听着那温柔的话语，云中君的眼眸即将缓缓的合上。
而就在此时，一声响彻天地的愤怒之声，自青山之外传了过来，让本快闭上眼睛的云中君仿若回光返照般的精神为之一震。
“寒夜行！！”
一道全身缭绕着雷霆的身影，宛若一颗流星般，从天空之上砸了下来。
暴烈的雷鸣之声，与无数乱舞的银蛇，照亮了整片天空！
那是肖云起的身影，他距离青山最近，自然也会是那最先到达的一个。
他愤怒的嘶吼着，接连失去挚爱之人的痛楚，几乎将他的理智完全吞噬。
此时的他手中没有剑，因为他的剑留在了方才的战场之上，连同他的右臂。
他只有拳头，只有左拳。
所以这一拳，带着他此生能够达到的最高境界，狠狠的轰击向了那个身穿白衣的温柔书生。
这一拳，有悔意，有痛苦，有无助，同时也带着一份极为渺小的希望。
寒夜行抬头看着天空的那个拳头，不由赞叹的说道。
“褪俗境下，原来你才是最强的那个。”
话音落下，肖云起的身影便到了，肖云起的速度，快到了几乎与雷霆一致，但在寒夜行的眼眸之中，却依旧缓慢，他微微侧身，便轻而易举的躲开了这近乎轰碎整座青山的一拳。
看着那道缓慢自自己身畔落下的身影，寒夜行抬起脚，向着肖云起的身侧踹了过去。
轰的一声巨响，肖云起的整个身影，被轰击在了青山厚重的崖壁之中，身体深深的嵌入了山体之中。
肖云起此生最强的一击，竟然便这般被寒夜行所破！
距离此处三百里的战场之上，白啸跪在地面，一把剑贯穿了他的小腹，将他死死的钉在了地面的青石上。
而那把剑上，还带着一只孤单的断臂。
白啸痛苦的咳着血，嘴里不断念叨着。
“该死的肖云起，你这个疯子！”
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们两个的战斗竟然会以这种方式而收场，肖云起牺牲了自己的一条手臂，换来的，仅仅只是将白啸留在原地片刻。
何等疯狂的战斗风格。
就在他挣扎的用自己完好的左臂想要将那把剑从自己的小腹之中拔、出来的同时，天空之中再次掠过一道雪白的身影。
这不禁让他的身体为之一僵，拔剑的手不禁停了下来，因为那道气息同样强大，九阶巅峰，所以不禁心底深处升起了一抹对死亡的恐惧之意。
然而那道白色的身影只在半空之中侧头撇了他一眼，便头也不回的快速消失在了天边。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强大到极点的女人，他清晰的感受到了女人那一撇之中的彻骨杀意，可即便是如此的杀意，都没能让女人停下片刻。
那是楚浅雪，此时此刻，楚浅雪也回到了青山。
青山崖坪上的烟尘还未完全散去，肖云起的身影也只是将将从烟尘之中显露出来，在寒夜行对面天空里，骤然亮起了耀眼的白色光芒。
那光芒不再温柔，不再清亮，取而代之的只有肃杀到极致的锋利之意。
是楚浅雪的剑，前一日，刚刚将一柄半帝境强者砍伤的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