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御在深入那一片混沌晦乱之地后,身外感到的压力成倍增长了起来,没有了元磁之力的镇压,地火风水一时俱起,无数气光乱流在他周围缠旋冲击,感觉自身仿佛进入了一个天地烘炉之中,此刻正被那炉火所熬炼。
只他仗着心光深厚,撑住了种种外来侵袭,并很快适应了这里的变化。
现在他感觉到,不谈其余,修士若在此长久存驻,那至少能磨练出色的法力心光运使之道,而应付这等变数一多,回到元磁正序之地,自身感应之力也必是远胜以往。
此时他自我审视了一下,如今尚有不少余力,看去还可深入。
不过从前人记述来看,许多人之所以遇到危险,就是因为过高估计了自己。而此间还有令人谈之变色的乱漩,因为这里外感错乱,有时候修士遇到危险还不自知,最后耗尽全数心光法力也不得出来,故是还需小心为上。
实则到了这里,也是能试着开辟道场了。
通常玄尊需用到一枚定神珠,这东西有两个作用,一是帮助修道人定压地火风水,二是可以与清穹元磁之力相互呼应。
这东西可以自己祭炼,也可以向玄廷讨取。
玄廷是鼓励修道人来此开辟道场的,因为一旦在这混乱之中得有一片立足之地,再与清穹沟通,就等是为清穹多开辟了一片域外天域,年深日久之后,自能与清穹连至一处。
不过混沌晦乱之地,除了眼前所见之晦乱,也还存有一缕缕混沌之气。
晦乱之中立辟道场相对来说容易许多,危险也少,可是所能开辟的道场范围十分有限,并且往后时不时要将精力放在维护道场之上,至少也需放一具化身在此。
但若能找到混沌之气将之定压,并在此中立下道场,那等若是开辟了一方天地。
要是把整个混沌晦乱比作汪洋,那么在晦乱之中开辟道场就等若是在此上立下一艘漂泊之舟,纵得一时安稳,并有歇脚之地,可是多数时间只能随波逐流。
而在混沌之气中定下道场,那便是一座坚实的岛屿地陆,就算外面有万顷波澜,也撼动不了其本身,并且那些混沌之中诞生的先天精魄,也会被吸引过来,变化出各种生灵,从而愈发稳定此间。
只是要想把道场设在混沌之气中,修道人所需付出的努力更多,也更为艰难。而以他之心意,自然是想行此法的,不过这需更是往里深入。
这一回来此他虽有称量自身功行的意思,这次只是先来探一下路,了解一下情形而已。并未指望一次就能成功。
而这里晦乱无比,他也不知道自己来到这里到底多久了,也需得先回去一趟了。
转念到此,他也没有犹豫,当即心意一动,一道清光分出,霎时变化为一具化身。
他想想看看自己化身在这里能支持多久,若他下一回到此时这具化身还能在此间存驻,那便可从化身之中得到一些消息,便若不在,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太大损失。
做完此事后,他再望了一眼那暴动的乱流,真身便缓缓往回退走。
只是就在撤退的时候,却似是有所察觉般往某处看有一眼,因为他察觉到了一缕法力的存在。
但是晦乱之中每时每刻都有无数感应侵入心神之中,那法力只是十分不起眼的一个变化,就如沙海之中的一枚砂砾,转瞬就被无尽沙流裹挟而去,再也寻不到踪迹了。
他猜测这许是其他来此开辟道场的玄尊,他方至上层,与此间之人不熟,何况晦乱混沌之地也不便交流,他也便没有再多去理会,继续往回退走。
难知多久之后,他感到自己一脚进入元磁统摄之地中,周围的变乱骤然退去,天地诸物一时各是回归正序,他仍旧站在回天崖上,好似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
明周道人在旁现身出来,对他打一个稽首,道:“恭贺张玄尊平安归来。”
张御看他一眼,道:“我未唤你,可是有事么?”
明周微笑不言。
张御有所察觉般往一侧看去,见云光洒开,玉素道人自里现身出来,他手中托着一份挂着星袋的卷书,道:“张玄尊,有玄廷诏旨。”
张御神情一肃,正待接诏,玉素道人却是走前几步,直接将诏旨交到他了手里,随意言道:“那些礼数不过做做样子罢了,现在只我二人在此,便就免了吧,”
张御自也不会矫情,他将诏旨拿过,打开看了一眼,道:“赐授守正?”
玉素道人认真道: 真道:“正是守正。道友担任此位,是首执先是提出的,竺廷执第一个认可,后来诸位廷执也是附议,我当时思量下来,因为觉得此位正适合道友眼下,所以也并未反对。”
张御身为巡护,对守正一职也是有所耳闻的,但他清楚,以往自己功行不高,所知道的未必就是真实的,故是抬手一礼,道:“还要请玉素道友指教。”
玉素道人道:“正要与张道友分说。”
他道:“守正之职专司斗战,主要是面对外敌,在以往因为战况瞬息万变,外敌一现便需及时清剿,再有御敌之策,不在于内,而在于外,通常还需要主动出外击敌,故是多数时候,守正不必请示玄廷便就可自行决断,更可巡弋四方,拥有一定自主之权,不似其余玄尊那般去往内外层界还需事先报录玄廷。
且守正因为司职斗战,被允许借用玄廷各类上乘法器,也可翻阅一些秘藏道书。
还有一个,我辈成就玄尊之后,通常修道人自身所擅,乃至神通道术,过去所历斗战,都要记述下来一个大略,并交予玄廷,除了诸位廷执无需此录外,守正因司斗战,不可泄漏隐秘,亦是不在此列。
也是因为这职位有此权柄,所以玄廷不设常位,为得就是可以在关键时刻作为一个制拿手段,不令其脱离玄廷约束。”
张御不禁点头,这般做法是正确的,守正因可四处往来诸洲各层界,平日不受任何节制,还能携带厉害法器出游,再以玄尊之尊,要是弄出些事端那是极为容易的,故这等权柄必须是有所制限的。
玉素道人又言:“只此事也是有利有弊,担任守正,也必然是远离玄廷,这怕也是有些廷执心中所想。”
说到这里,他神情认真了一些,“然则道友若要想有一番作为,或者有意进窥上境,那未来必要争一争那廷执之位。
而想要做到廷执,按照玄廷规制,则必得先镇守一方,短些六七十载,长些百载也是要的。
纵然以道友以往功绩,至少也需三四十载光景。
不过从龙淮打通两界层关来看,我料下来内外定会有一番乱象,守正之职却正好有利于道友一番作为,历来得功总是斗战之中来得最快,但这里也需道友自身立得住,不然反受此累。”
张御微微点头。
他私下猜测,玄廷之上或因各种缘由,可能现下还不想在玄法一事上下定论,所以先是用守正一职把他安抚住,同时也是把他打发了出去,暂时令他远离玄廷中枢。
不过他倒也不觉有什么不好,纵然他开辟了玄法道途,可想要使玄法为天下法,需要他自身先立得住,完善玄法,提升自身实力是他此刻所需要做得事,此职倒是正合他意。
他抬袖一礼,对玉素致谢道:“多谢玉素道友提点。”
玉素道人也是还有一礼,道:“道友且放心,执摄答应你之事必会做到,但此事涉及整个天夏的变动,需得一步步来。”
张御也知此事急不得,他道:“敢问玉素道友,诏旨之上令我讨捉朱鹚,不知此人来历?”
玉素道人言道:“此事其实与张道友也有几分关系,此前被道友擒捉的龙淮,经我等查证下来,此人在去往开辟内外阶层的门户之前,曾将身记忆刻于拓板之上,而他在临行之前,便曾去寻过朱鹚,我们怀疑托板就在其手中,故是我们需要找到此人。”
张御思索了一下,道:“沈敖那里不曾问到什么么?”
玉素道人言道:“与沈敖有所牵连之人名唤甘柏,此人已然逃遁离去了,疑似已是投去了上宸天。
而沈敖除了甘柏之外,也就与龙淮有所往来了,所以眼下要想查出涉及此事之人,朱鹚便是这里仅余的线索了。”
顿了下,他道:“此事我望道友能做成,不仅是道友可以此功在玄廷站稳,我等也能根除那些潜藏底下的隐患。”
张御道:“若此人仍在元磁之外,我当会将此人拿回。”
玉素道人道:“好,当说之话已与道友说过了,下来诸般事宜,你问过明周便是了。”
他打一个稽首,便就如来时一般,身外云光一起,身影便就没入其中,整个人便随此消隐不见。
张御在他离去之后,深思了一会儿,便抬起头来,唤道:“明周道友。”
方才两人说话之时,明周道人自行回避,此刻随他呼唤,又是浮现在了一旁,语声恭敬道:“明周在此,不知张守正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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