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就在剑光落去的一刹那,张御便听得一声清脆声响,好似什么东西破裂的声响。
随着他意念一转,蝉鸣剑于须臾间又自飞回,被重新握在了手中,他目光一落,见上面沾染了一丝外来的法力气息。
他的道袍衣角在风中扬动起来,而后身影没入一片灿烂星光之中。
再出现时,已然来至方才剑光斩落之地。
地面之上残留着的是一个破碎的琉璃鱼符。
他招手拿来。
辨别了一下,可以看得出,这东西是一件法器,主要作用应该是用来替代御主承受外来伤害的。
他思索了一下,在进入独州的时候,他就感应到有人在暗中窥望自己,不过那时候是在大军行进之中,且对他怀有敌意的人也不在少数,所以他也没如何在意。
但是今日,自他出来之后,那股若有若无的气息却是一直跟随在身后。
他方才让众人都是离去,也是为了引其出来。
不过现在看起来,这背后窥伺之人也是小心,并不与他接战,被他这一斩之后,用此物替代了这一剑所带来的伤害,而后便就退走了。
只这人窥伺已久,未必见得就会放弃。
他再翻看了一下这鱼符,这法器本身也是暴露出来不少东西。
这类器物唯有真修会用。
而那气息极为陌生,定然不是他所接触过的任何一人,所以应该不是此行到来的灵妙玄境的修士。
不过真修的话,他却是想起来一个人。
他思索片刻,将这东西收了起来,暂时没有再去追究,而是将那份羊皮卷拿了出来,继续往下看去。
之前在第一眼看到时,他就感觉这上面的语言风格有些熟悉,很像是之前在许愿之匣里留书的赫利尔遗民所写。
而下来的文字记载也证明了他的猜测。
书信的主人就是此人。
这里面所描述的,其实是他后来的一些经历。
这位在离开了赫利尔遗迹之后,就在荒原之上游荡,并试图找寻能让所有子民进入赫莱之门的办法。
可是他对于自身的神异力量过于高估了,在此期间,却是不慎沾染到了魇魔,所幸还是活了下来,并由此转换成了另一种生灵。
其实他对此并没有多少抗拒,因为他的力量还在。
而且他很快发现,自身的神魂也发生了异变,哪怕自己舍弃了肉身,也能选择另一具身躯之内存活,且还能消耗自身的灵性从外层沟通到一种奇异的力量为自己所用。
不止这样,他还由此沟通上了一个存在,并在这个存在有意无意的引导之下进入了独州和密州,侵占了一个名唤沈堂的死去的天夏人的肉身,下来他便利用自己的力量统合了两州,建立一个国度。
书信对此间的过程一笔带过,没有进行详述。
可哪怕是到了这个时候,他原本身为赫利尔人的执念仍然存在,并没有放弃许愿之匣“匣心”的打造。
张御在底下所得到的那个金属球,就是这位在那个时候利用了一个从古代遗迹中搜寻出来的东西打造的,准备让其成为许愿之匣“匣心”的载体。
可是其人这时候却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发现自己在一月中往往只有几天时间是意识清醒的,而在大半时间内,做过什么,又说过什么,自己并不清楚。
似乎是在自己沉睡的时候,有另一个意识在代替自己发布命令。
在他意识到这一点后,对此也是感到了惶恐,于是将自己禁锢在了晶玉之内,并且用制造了一个替身代替自己执行命令。
羊皮卷上的记载到了这里便就结束了,再没有往下写任何一个字。
张御在把这些看了下来,陷入了思索之中,随后眸光微闪了一下。
根据整件事还有他所得的线索,还有最后这霜洲正国神魂的莫名消失,他心下已是有了一个大致判断。
那真正的许愿之匣的“匣心”其实早已是打造成功了。
那位霜洲正国自以为自己一直在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可终究是受到了背后那一位的影响。
他在赫利尔遗迹之中所见到的许愿之匣由两部分组成,一个是“匣体”、一个是“匣心”,匣体是一个外在的承载物,起到凝聚人心意念的作用,而匣心则是消耗物,许愿一次,消耗一次。
而这位霜洲正国原来所生存的地方,那枚晶玉与他见过匣体何其相似,而这么看,这霜洲正国的本身,其实就是那个“匣心”了。
这一点连其人自己恐 人自己恐怕也没有意识到。
这一切若无意外,应该都是他背后沟通到那个存在所操纵的,直到最后,其人的神魂被收走,或许就是那一位将之拿了去,并用来去实现了什么东西。
可以说,两州之地亿万子民乃至这位霜洲正国,都被这一位明明白白的安排好了。
其实无论这位正国和霜洲人怎么选择,哪怕是生出抵抗之心,只要这位想要这么做,那么结局就不会有任何差别。
因为这不是智慧上的差距,而是层次上的差距,力量上的差距。
没有足够的力量,任凭你如何做都无可能跳出别人给你划下的框。
独州南方驻地内,楚道人正在打坐之中,忽然间,他却是见到一缕虚荡荡的元神照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他从定中醒来,略带不喜道:“公孙道友,你这般到来,莫非不怕再被那位玄修望见么?”
公孙泯笑道:“道友不必担心,我在其人身上施了手段,我若来见你,他是望不见的。”
楚道人看了看他,道:“公孙道友此次来寻,莫非是……”
公孙泯道:“正是为此,那位张玄正此刻独自一人,身边并无人护持,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道友请速速与我动身,一同前往那处。
我已是思量过了,到时候楚道友以为何道友鸣不平为借口,与其约战,以道友那所掌‘明泽’、‘追光’二剑,便不能胜,亦能将他缠住,到时候我从旁杀出,设法将他制住。只要夺回血精,此事便算有个了局了。”
楚道人这才明白公孙泯的真正打算,难怪非要拉上自己。
只是公孙泯口口声声说只要夺回血精便可,可是他却知道,自己一旦露面,那就不得不下狠手了。
否则事机又该如何收场?
公孙泯见他久不言语,面上笑意仍在,双目却一直盯着他,道:“楚道友以为呢?”
楚道人沉默了一会儿,道:“我……”
就在这时,他突然收住了口,公孙泯也是神情微变,而后身影转去不见。
只是几个呼吸后,外面传来林道人的声音,道:“楚师弟,你可在么?”
楚道人站了起来,自庐棚之中出来,行有一礼,道:“林师兄,你怎么来了?”
林道人看了看他,才缓缓道:“师弟,我近来观你有些心神不宁,是否修为之上遇到什么难处了?我辈真修,最忌心障心魔,你千万要小心持守。”
楚道人道:“多谢师兄挂碍,小弟无事,只是见得何师弟遭遇,心中为他惋惜罢了。”
林道人叹息一声,道:“是啊,何师弟确实可惜,他也是太过气盛,又刻意避开了我等,才致有此失。”
说到这里,他神色一正,认真道:“其实我等同门之间,有什么话大可敞开来说,不必有所避讳,师弟你说呢?”
楚道人神色看去很自然道:“师兄说得是。”
林道人看了看他,点头道:“我此来就是来看看师弟,既然师弟无事,那我便回去了。”
楚道人行有一个揖礼,道:“师兄好走。”他一直凝望着林道人的背影,其人脚步开始很缓慢,后来才逐渐快了起来,直至离去不见。
直到这个时候,公孙泯才再度现身出来,催促道:“楚道友,随我启程吧,我们已经耽搁不少时候了,我怕错过了机会。”
楚道人收回目光,看向他道:“道友稍待,我突然离去,同门必是怀疑,待我留下一封书信,便随道友前往。”
张御在看完羊皮卷之后,就动身往独州方向回返。
就在相距青阳舰队守戒范围还有百多里的时候,却见前面有一道遁光飞来,而后自里出来一名道人,对他打一个稽首,道:“张玄正有礼了。”
张御一见其人,也是还有一礼,道:原来是楚道友,楚道友到此,可是寻御有事么?”
楚道人道:“确然有事,不瞒张玄正,前日何峻师弟与张玄正约战之时所用‘明泽、追光’二剑乃我随身佩剑,只是当日被他借去一用。”
张御点首道:“原来那是道友之剑,这两剑刚柔兼备,阴阳互济,堪称不俗。”
他倒并非有意抬高这两剑,当时斗战之时,这两把剑器的确给他带来了不少威胁,也是因为受此激引,“斩诸绝”之势才彻底引动了出来。
这么看来,在那磨剑功劳之上,他也要谢一谢这位楚道友了。
楚道人感叹道:“可是他即便有这两剑,也依然未有胜过张玄正,我心中甚为不服,是故想来向张玄正讨教一二!”
……
……